同一时间,定国公府。
沈乐兮一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强行软禁的样子,半躺在贵妃榻上,被扭伤的那条腿架在许妈妈的膝上,任由对方帮她揉捏。
许妈妈的按摩技术本来就很好,再加上此时她又领了拖住沈乐兮的任务,于是给沈乐兮捏起腿来越发的卖力尽心。
这技术,可比前世足疗店里那些胸前挂着高级足疗技师胸牌的人要好多了。
沈乐兮是个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人,索性便脱了鞋袜,将另外一条腿也交给了许妈妈,当真舒舒服服地躺着休息起来。
嘴里还不忘夸奖道:“许妈妈是吧?许妈妈,你这手艺可真好呀。”
许妈妈笑着回道:“老奴多谢世子妃夸奖。”
沈乐兮:“许妈妈可不老,我看许妈妈瞧着顶多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吧,还年轻着呢。”
实际上许妈妈那张脸看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
可哪有女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年轻呢。
许妈妈:“哎呀,世子妃这么说,老奴可愧不敢当呢。老奴已经四十七岁啦。”
说完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腰杆。
【许招娣:世子妃这嘴巴可真甜。】
呃,原来这位许妈妈叫许招娣。
其实对方叫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能看见对方头顶的弹幕就行了。
沈乐兮故作惊讶道:“啊?许妈妈竟然已经四十七岁了吗?诶,许妈妈可真是太会保养了,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快五十岁的人。”
许妈妈道:“夫人宅心仁厚,从不苛待打骂我们这些下人,跟着夫人这样的主子不用担惊受怕,心情每天都是好的,心情好了,人自然也就不容易老啦。”
“那倒也是。”沈乐兮点头符合,然后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许妈妈,你是跟着母亲从江家陪嫁过来的吗?”
大户人家小姐出嫁,陪嫁的嫁妆里面,丫鬟小厮是必不可少的。
为的是在夫家能有自己的人,不至于太孤立无援了。
许妈妈道:“是啊。老奴在夫人尚未及笄之前就跟着夫人了呢。”
跟了这么久,竟然连伺候的主子换了人都不知道……沈乐兮眯了眯眸,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道:“是吗?那许妈妈可算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啦。我听相公说,母亲年轻那会儿,可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呢,最会吟诗作对了……对了许妈妈,母亲现在还写诗吗?”
说完,漂亮的黑眼睛好奇地望着许妈妈……的头顶。
许妈妈帮她捏腿的动作微微一僵。
【许招娣:写诗?哼,那也得会写才行啊。以前的夫人的确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现在的这个夫人可是连四书五经都没背全的人,还写哪门子的诗啊。二小姐和大小姐比起来,俩人除了相貌一样外,其他的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概是想起了过往,弹幕都消失好一会儿了,许妈妈还有点怔怔的,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去。
手下的力道也就失了分寸,使劲儿越来越大,沈乐兮感觉自己纤细的小脚踝都快要被她捏断了。
可此时万万不能叫出声。
好不容易将许妈妈拉进了回忆中,自然不能轻易打断。
沈乐兮忍着痛,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许妈妈看。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许妈妈的头顶上又冒出了一个弹幕——
【许招娣: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大小姐多么善良一个人啊,对二小姐更是掏心掏肺地好,结果却被二小姐……却被二小姐诓骗出去害了!我对不起大小姐啊!】
许妈妈的眼眶微微有些红。
沈乐兮看着她,袖子下的手攥起,仿佛攥住了真相的尾巴,继续一瞬不瞬地盯着许妈妈的头顶看。
【许招娣:当初要不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闯下杀人的罪行,又恰巧被二小姐撞见,我也不至于被二小姐拿捏住,更不会受二小姐胁迫,将大小姐骗到荒山野岭去……】
哐当!
推门声忽然响起。
受到惊吓的许妈妈回神,头顶上的弹幕也跟着消失,连忙起身朝门口的人行礼:“世子爷。”
打探消息正到紧要关头的沈乐兮:“…………”
还真是……就不能晚上几分钟再来么!
沈乐兮有些气恼,瞪了眼来的特别特别特别不是时候的世子殿下,欢喜道:“相公,你怎么来啦?”
嘴里说着欢喜的话,小眼神里的不满却化成无数把小刀子,嗖嗖嗖,直往宁羡身上扎。
大有一副要把宁羡扎成刺猬的架势。
宁羡感觉到了,但却没理会,甚至都没回答她的问题,撩开长腿大步过来,一把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然后才解释道:“我听说你不小心扭了脚,心中担忧,就过来了……”
嗓音沉沉的,闷闷的,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沈乐兮怔了怔,细细分辨了下宁羡手指在自己后背上游走的轨迹,眼神微闪,连忙道:“放心啦相公,我没事。”
边说边抬手捧住了宁羡的脸颊,开心道:“相公,你对我真好。”
宁羡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柔声道:“你是我妻子,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我对别的女人好,你同意吗?”
“哼,你敢,你要是对别的女人好,我就……我就天天折磨你。”
“求之不得。”
“哎呀相公,你好坏啊,我不理你了。”
小两口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一旁伺候人伺候了大半辈子的许妈妈看的羞臊不已经,老脸更是绯红,赶忙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还不忘贴心地帮二人将门带上。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沈乐兮这才伸手推宁羡:“好了好了,别演了,人都走了。”
“没演。”宁羡没松手,反而就势将沈乐兮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坐着,两条胳膊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她肩头,嗓音沉沉道,“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我的肺腑。”
“……”
沈乐兮的一颗心咚咚狂跳。
宁羡继续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宁羡这一生,非你不要。”
“…………”
这熊孩子,好好的怎么还骚情上了。
沈乐兮被宁羡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就听宁羡又道:“倘若你今天真的服下了那药,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对不起兮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以身冒险。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就算避无可避,那也是他们二人一道面对,而不是放她一人独自面对。
天地神鬼可鉴,当他听到许大夫说完那堕胎药的副作用后,惊得险些没神魂出窍,一路狂奔着便冲到了这里。
还好他来的及时。
否则的话……宁羡不敢再往下想。
沈乐兮丝毫不知道当她躺在贵妃榻上舒舒服服地享受按摩服务时,宁羡是怎样的策马狂奔从郊外赶回国公府。
真的是策马狂奔,心急火燎的,路上停都没停一下,衣衫都湿了。
冷汗泡的。
沈乐兮也感觉到了宁羡后背上的衣衫湿漉漉的,但没想太多。眼下心中又惦记着宁羡刚才说的“有变”,就更加没心思去想“宁羡的衣衫为何会湿”这种小事了。
她非常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宁羡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事情有变,怎么回事?”
“……”
宁羡刚刚缓和些许的脸色登时又阴沉下来,沉声道:“许大夫给了姨母一副堕胎药。”
沈乐兮点头:“嗯我知道啊。”
她故意制造出假孕的现象,为的就是逼江欣竹对她出手,所以江欣竹会给她弄一副堕胎药,这些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不过既然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宁羡为何还表现的如此愤懑?
甚至……甚至还一幅很后怕的样子?
沈乐兮扭过头去,盯着宁羡的脸打量了一会儿,确认对方眼中流露出的神情的确是后怕。
能让宁羡如此后怕……莫非许大夫给江欣竹的药,不仅仅只是让她小产这么简单?
想到这些,沈乐兮的神情也凝重起来,略一思索,问道:“药有问题?”
“……嗯。”宁羡搂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姨母派人杀那个许大夫灭口,被十一救下了,现在人在我们手里,按照那个许大夫的供词,她给姨母的那副堕胎药,无色无味,寻常人察觉不出,而且服下后,不仅仅只是堕胎,还会让人以后都再没法怀上身孕。”
沈乐兮:“……”
难怪连宁羡这种向来沉稳的人都会露出后怕的神情!
江欣竹这是要对她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够狠!
不过仔细想想,一个连亲生胞姐都能下狠手杀害的人,还有什么是对方做不出来又或是不敢做的?
宁羡:“你今天喝下药后,姨母明天就会找个由头,搬去法华寺小住几日,等你出事后,她再回来,所以,如果那个许大夫所言属实的话,姨母应该很快就会给你送来补品。”
仿佛是为了响应宁羡似的,他话音还没落地,屋门被推开的吱嘎声响起,江欣竹和许妈妈进来了。
许妈妈手里端着个托盘。
托盘上面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品。
江欣竹脸上一派柔和,笑道:“阿羡也来啦。”扭头吩咐许妈妈,“去,把剩下的那一份端来给世子吃。”
说着伸手端起托盘上的白玉瓷碗,亲自端了送到沈乐兮跟前,一脸慈爱地说道:“这是母亲让人帮你炖的鱼翅燕窝羹,尝尝可还合你胃口。来,母亲喂你。”
江欣竹舀起一勺,还细心地吹了吹,然后送到了沈乐兮嘴边。
这是要硬灌了。
沈乐兮和宁羡二人对视一眼,眼见宁羡眼中浮起戾气,沈乐兮忙伸手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也摆出一副笑脸,对江欣竹道:“母亲做的羹,当然合胃口啦。母亲,您对兮儿真好。”
说着张开了嘴。
江欣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正要将一勺羹送进沈乐兮口中,后者忽然又闭上嘴巴,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么好的东西,兮儿怎么能先吃呢?母亲,我们一起吃吧。”
说话间已经动作飞快地夺过了江欣竹手里的汤勺,舀了满满一大勺的羹,送到江欣竹嘴边,笑吟吟道:“母亲,您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