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深秋12(1 / 2)

五条悟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回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九月深秋收敛起全身的刺,变成如今这个温和好说话的她。

他回忆多次,自零碎的记忆中捕捉到几个模糊的片段,??勉强推测出她是从高专二年级时开始改变的。

一年级的九月深秋和他差不多,??热爱不务正业,??通宵打游戏过后,??第二天就趴在桌上光明正大地睡觉,然后被老师提起来扔出去罚站,??罚站时也不老实,??要么互相发邮件怼对方,??要么抱着胳膊靠着墙继续睡。

二年级下学期的九月深秋开始改变,??她变得不爱说话,??上课认真听讲,??再也没有被罚站过。

五条悟的手机邮件箱空空如也,??很久没有收到她的邮件。

她独自一人上下学,??踩着点来,踩着点走,??阴郁寡言,及肩的短发再也没有剪短过,发梢越来越长,??接近她的后肩,披散下来时挡住她的侧脸,使她看起来愈发难以亲近。

他去电玩厅打发时间时,老板咬着烟屁股好奇地问他,??以前经常和他一起来k的小丫头为什么大半年都没有来。

五条悟用拇指推着一枚冷硬的硬币,??叮咚一声,??硬币落入机箱,他漫不经心地笑笑:“啊,大概是终于肯认输了吧。”

高专的学生在学校里有独立的宿舍,但九月深秋不住校,她每天准时回家,就好像家里有什么人在等她回去做饭。

五条悟是偶然发现,她在家里养了一只特级咒灵的。

应该是冬天,新年前几天,九月深秋高专三年级。

五条悟心血来潮特地跑去札幌泡温泉,撩开帘子出来时,刚好看见隔壁女室,身穿浴袍的九月深秋一手牵着白发的小女孩,一手撩开帘子,躲闪不及间,裸地和他四目相对。

两相沉默,五条悟用手指捋起额前潮湿且略长的头发,沾着水的目光擦过湿润的手腕内侧,隐晦地落在她莹莹发白的侧颈上。

那一瞬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停顿了不知道多久,意味不明的眸光才上移到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真巧。”他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这样都能碰见,我们真有缘分啊深秋。”

九月深秋淡淡一点头,大半身体遮掩住身旁的小女孩,在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女孩身上之前,将她推进女室。

“乖,你先进去,姐姐等一下就来。”

小女孩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小大人似的无奈:“可是姐姐,我的鞋子又被你踢掉啦。”

九月深秋:“……”

小女孩进去之后,五条悟才轻轻摸了下后颈,微微躬下头,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会说话的诅咒——没有向上面报备过吧你。”

九月深秋思考了一下:“贿赂的条件是什么?”

五条悟佯装沉吟,手撑在门框上,微一挑眉:“什么条件都行?那我应该是赚了,我可得仔细想想。”

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提出当初那个贿赂的条件。

九月深秋带着九月深冬从温泉出来时,五条悟正敞着两条大长腿,懒洋洋地坐在休息室里的躺椅上,咬着根棒棒糖,等她们。

“小妹妹,吃不吃糖呀?”他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彩色的棒棒糖。

“谢谢哥哥,姐姐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的糖。”小女孩嘴上这么说着,整个人却已经听话地朝他挪了过去,眼巴巴地瞅着那一把棒棒糖,双手合十请求道,“哥哥,我可以吃草莓味的吗?”

五条悟用棒棒糖敲敲她脑袋:“你姐姐说,不可以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哦。”

小女孩眨眨眼:“可是哥哥你不是陌生人呀,你是姐姐最喜欢的人。”她停了一下,严肃地补充,“之一。”

在她说出那句“最喜欢”时,九月深秋忽然抬眼,对上五条悟瞥过去的蓝色眼睛,定定片刻,垂下眼,漠然地走了过去,牵起九月深秋的手指。

“深冬,天晚了,我们该回去睡觉了。”

从头到尾,没有再多看五条悟一眼。

九月深冬恋恋不舍地和五条悟挥手,大声喊:“哥哥,下次再见的时候,深冬一定会送给你深冬最喜欢的棒棒糖!”

五条悟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却没有从九月深秋沉默的背影移开,随口答:“好啊。”

但他没有再见到她第二次。

当晚,九月深秋入住的旅馆出现一级咒灵。

最后的结果是,咒灵挣脱束缚逃离居住地,意外进化成特级,令人震惊的是,整个旅馆,竟无一人伤亡。

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九月深冬觉醒了等价交换的领域,以自己的血肉作为交换材料,重新炼成已死之人残破的身躯和灵魂。

此后一整个月,九月深秋带着九月深冬奔波于猎杀咒灵,九月深冬总是用自己的血肉炼成因咒灵而死的人类。

她是咒灵,只要还有负面情感,身体就可以不断再生,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利用自己的生命,进行无限的等价交换。

但她不可能救下每一个人,灵魂一旦脱离身体太长时间,即使是她,也无法拯救那个人。

五条悟再也没有和那两个相依为命的女孩说上一句话。

他回国那天,正好是阴雨天,他没有撑伞,无下限术式环绕在他身侧,雨水离他很近,却也很远。

他在九月深秋的墓前站了许久,从口袋里摸到两根棒棒糖,沉默地放在她的照片上方。

雨水落下来,恰好从她眼尾流淌而下,像是在笑着哭。

五条悟用拇指蹭干她照片的水渍,术式包裹住她的墓碑,雨水沾不到她的脸,照片上的她重新笑了起来。

他也微微笑了下,直起身,摘下滑到鼻尖的太阳镜,一圈圈裹上束眼的绷带。

“深秋,我突然发现,做老师似乎也不错。”他脱下黑色的学生制服,穿上新的教师制服,拉上拉链,垂下被雨水氤湿的白色睫毛,自言自语,“上学时不能迟到早退,当老师的话,迟到早退就没有关系了吧?

“不过真可惜,总是被罚站的你,无法和总是被罚站的我,一起做学生们迟到早退的好榜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