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现在这双脚,确定能走?”五条悟颠了颠怀里瘦不拉几的小丫头,瞥着她露出来的脚指头,“不要等会儿放下来,你又嚷嚷着求我抱你哦。”
九月深秋立刻从陌生的情绪中抽离,难以置信:“我会求你抱我?我巴不得你离我远点,你放我下来,立刻!马上!”
这么久了,她还没发现,这是他们认识一年多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
之前,他们一直都保持着互相不接触的默契,这种默契却在今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无知无觉地粉碎。
五条悟瞅了她两眼,当真把她放了下来。
被夏天滚烫的道路晒伤的脚底板刚一碰到地面,立刻疼得直缩,九月深秋眼里泛起生理泪水,偏头看见五条悟双手插兜看好戏的目光,咬咬牙,执拗地伸直脚指头,假装能够忍受。
之前打架时都能受得了,这会儿不可能受不了。
这小丫头侧脸线条固执又沉默,明明他就在旁边,她却死活不肯低头,五条悟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超想揪着她耳朵骂人。
“真是够了……”
五条悟兀自嘀咕,不容置喙抄起她腿弯。
九月深秋看他一眼,缩缩双腿,不吭声,也没有再拒绝。
“就不能拿出你对杰的二分之一好态度对我?”五条悟抱怨,“明明我对你也不差吧?”
“你确定你对我不差?抢我零食,笑我罚站,在我生病不能吃东西时你捧着美食老是来我面前晃悠……你确定还要我继续说?”
“……”五条悟选择性忽略她的质问,一抬眼,镇定地说,“到了。”
是最近的医院。
……
……
伤口问题不大,只是稍微被烫伤,夏天的路太烫,别说人,就是狗爪子放到上面都受不了,狗脑子都知道躲避。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笑我的智商只比狗好一点,五条前辈!”九月深秋翘起双腿,看着被包扎成两团白的脚底板,头也没抬。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用手指勾了勾腰上系着的他的外套袖子,慢吞吞地说:“你刚才还问我,为什么不拿出对我哥好态度的二分之一对待你,前辈,你听听你刚才说的话,那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也在嘲讽我。”五条悟弹了下她脑门。
她嘀咕着捂住额头,食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碰到的地方。
五条悟拿着医生给开的药蹲下去,两指捏着她左右闪避的右脚脚踝,稍稍一抬,做作地端详两眼,语气不知何意:“哦呀,这可真是值得纪念的两只脚啊。”
根据多次针锋相对积攒下来的经验,九月深秋听见这话就知道他是在暗讽她,想也没想一脚朝他踹过去。
五条悟笑起来,手腕一翻,五指顺手扣住她的脚腕往下压,但也没有压得太用力,他屈膝向前半步,她的脚踝正好抵住他的膝盖。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脚腕。
这一次是真正的、毫无阻隔的肌肤相触。
陌生的触感向两个相反的方向传递着,在某个地方停顿一下,倏尔点燃隐藏许久的火药的绳索,一路噼里啪啦地前进。
一人抬了下眼皮,一人低下了眼皮,目光恰恰相对。
空气诡异地凝滞,呼吸声可闻。
隔壁医生正在和另一个病人说话,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拉开帘子紧张地询问自家小孩的情况。
五条悟眼也没眨地凝视着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她,蓝色的眼底映入一张清晰熟悉的脸。
他的掌心又泛起细微的汗,他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但今天连续两次,他的手都对她的身体出了汗,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五条悟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站起身,向侧一步:“我去给杰打个电话……”
同时响起的是她的声音:“我的脚走不了路……”
于是好不容易才流动起来的空气再次沉默地凝滞。
又是一个互相不知对方何意的对视。
“伸个手,我抱你——”
“你还是先给我哥打电话吧——”
“……”
“……”
九月深秋浑身都是僵硬的,她低着眼皮,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内心都快崩溃了。
好尴尬啊!
她刚才是脑子发热了才会对他说,她的脚走不了的吧?
她是不是有病?
还有,他怎么回事?以前遇到这种事情嘲笑她都来不及,为什么突然好心地提出抱她?!他脑子也和她一样不清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