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时候, 在海因里希看来, 阿克琉斯是没有胜算的。
毕竟他的年龄长他那么多,而且他们的兽形虽然同是巨蟒,但他的兽形是阿克琉斯的许多倍,甚至一口可以吞下对方。
不过本以为已经死掉的实验品再出现在他面前,看到巨蟒那一双耀眼的金眸, 海因里希再次感到如鲠在喉。
这种感觉自对方出生起,他就体验过千万遍了。
不过即使如此, 他也没将阿克琉斯放在心上,然后,他就为他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他想不通, 怎么会有光塔精神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杀死他, 更没有想到, 他曾受过重伤的精神域在这一刻突然剧烈疼痛起来, 这一瞬间的分神就足以让胜负双方瞬间颠倒。
——他被阿克琉斯所吞噬,也在临死前不甘心地自爆,重伤了对方。
青年仰躺在满是焦土与血痕的土地上,金眸无神地看向天空。
伤口血流不止, 他却没有要起身寻求救援的意思, 他在等待。
他等待的并非是死亡,而是比它更重要的东西。
他并没有等待太久, 很快,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段画面——
黑发黑眸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正警惕地看向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哈。”阿克琉斯胸腔震动, 心脏因再次见到少年而迸发出纯然的喜悦。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一段记忆,海因里希的记忆。
少年看向的也不是他,而且海因里希。
时光跨越时间轴,来到许多年的那个夜晚。
“别这么紧张。”海因里希无奈地摊手,“我从来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没等到回答,他便喃喃道:“果然,是跑出去一次,心就野了?”
觉觉:“……”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认真地说。
海因里希永远无法切身感受,一只困于笼子里的鸟儿,一旦见识到笼外广袤的世界,意识到自己可以飞翔后,就再也不愿意回到笼中了。
但是海因里希,他只觉得,只要给鸟儿一座金笼和上好的食水,便是对鸟儿无限的恩赐了。
“唉。”海因里希像是再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金威说的果然没错,你真的被二号和三号带坏了。”
“不是二号和三号。”少年纠正道,“他们有自己的名字。”
“哦?”海因里希像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不错呀,竟然还给自己取了名字,过家家倒是玩得像模像样的……他们起了什么名字?不如说来听听?”
少年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海因里希也不在意:“一号,你应该知道,你是我最为满意的实验品,但是你这次逃跑,让我和其他几位长老相当失望。他们提议说要破坏你的精神域,让你变成一个无知无觉,没有自我思想的傀儡——”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却没有从少年脸上看到他期望的表情,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我拒绝了这个提议。”
觉觉:“然后呢?你想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他心里竟然没有生出一丝恐惧。
他想起二号,想起他温柔的金眸,想起曾躺在他的胸口听见的心跳,想起他握住自己的手……内心忽然就充满了勇气。
“然后?”海因里希古怪地笑了一声,“为了堵上他们的嘴,我说,可以与你建立精神连接。你拥有我的基因,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精神连接?”
觉觉警惕地看向他,他并不知道精神连接为何物,或者说,他只是没有那个概念,即使不久之前,他曾与阿克琉斯精神交融。
这时,海因里希身旁,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可阿克琉斯一时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那人说道:“是啊,从此你的精神域便对他开放,可以让他自由来去,甚至可以改变你的思想,操纵你的行为……可怕吗?”
海因里希沉吟一声:“唔,这么说倒也没错。”
话音刚落,他心满意足地从少年脸上看到了些许慌乱的神情。
这话自然是夸大了无数倍,当不得真,他只是想吓唬一下一号罢了。
那人还在说着:“或许哪一天,你的思想和行为都不由自主,甚至伤害到你重要的人……”
阿克琉斯:“——!”
他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他意识到了那人潜藏的恶意:他在故意误导少年!
海因里希没有阻止那人说话,少年受到的打击越大,精神越脆弱,越有利于他趁虚而入。
他趁机走上前去,便有研究员将少年绑在一个仪器上固定,海因里希不顾他的挣扎,将额头贴了上去。
觉觉:“你滚开——”
他奋力地挣扎着,瞪大了眼睛:他感觉有无数条的精神触须正往他的脑海里探入,一股恶心的黏糊糊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做出了反抗——他开始吞噬那些精神触须。
海因里希并不在意他的反抗,他的精神力要比(在他看来)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崽强大得多,于是继续强硬地向内探入——少年的精神域是一个耀眼的大光团,他要做的就是将它包裹起来,收拢在他的精神触须之下。
少年感觉,他像是一条被深海巨鱿盯上的小鱼,无论如何挣扎也逃不出对方的触须。
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并告诉自己:别怕,想想阿克琉斯,你不能被他控制——
如果他会因此伤害阿克琉斯……一想到这,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攥紧了。
但是无论他再怎么抗拒和挣扎,那些精神触须还是探入了他的精神域,让他产生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你和二号……”海因里希突然皱起了眉,“果然,当初就不该留下它的……”
觉觉:他在说——阿克琉斯!
那一刻,他读出了海因里希对阿克琉斯赤|裸裸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