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看杯中飘浮着揉碎的茶叶，抿嘴浅咂了一口，这茶毫无茶香，是最次的茶，或许都算不上茶。不过看他家这个破落样，有就不错了。</P>

他捧起茶杯，见薛凝愣神，打破这沉默，“饿了没，我锅里还有两块白面饼……”</P>

薛凝摇摇头，“多谢好意，不必……”</P>

可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确实是饿了。</P>

他噗嗤一笑，放下茶杯，转头揭开锅盖，将方才热茶时顺便热上的白面饼拿了出来，从一旁端出一小碟花生米，还有一些腌咸菜。</P>

又端来一截木桩当凳子，让薛凝坐在唯一的一把破椅上，“招待不周，将就垫垫肚子。”</P>

几只鸟雀飞了下来，落到桌上，一点也不怕人，他掰了一点白面饼揉成碎屑，撒在一旁，鸟雀啄着碎屑。</P>

薛凝见这几只鸟雀周身浑圆，羽毛油亮，平日里肯定没少吃，“这是你养的？”</P>

他扯起一抹笑，又咬了一口饼，“不是，来者是客嘛。”</P>

薛凝四下张望，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地方，“要是来的再多点，看你这样子，家底都得翻出来喂了鸟。”</P>

“不妨事，我有一门手艺，饿不死。”三两口就吃完了饼，又猛灌了一口茶水，打了个饱嗝。</P>

“什么手艺？”</P>

他往前凑了凑，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狡黠一笑，“我本是一不入流的丹青画师，如今算是小有名气……”</P>

薛凝被他这模样逗笑，“有多不入流？”</P>

“挺不入流的，说不得，不过我瞧你这模样生的不差，为何会流落街头？若是将面须刮去，就算去象姑馆也能谋生，好吃好住，还有银钱拿。”</P>

他这番话一说完，薛凝就黑了脸，看来他这个不入流，确实非正常流，“我还没沦落到那般地步……”</P>

他站起身将桌子收拾干净，“既然有人赠你一只眼，许你满世春，你这般颓然不前，不仅将自己留在了雪中，更是将他想看到的春景埋没。”</P>

薛凝低下了头，眼神稍暗，眼眶已经发红，自嘲般地轻笑一声，“可是他已经死了。”</P>

他又从缸中抓了一把粟米，朝着门外去，撒在地上，那些鸡飞跑过来，“他不是留了一只眼，活在你心里，算不得死了……”</P>

此时日头正毒，蝉鸣声将他的话掩没，他又去掏鸡窝了，“嘿，这几日你们下蛋倒是下得勤快。”</P>

薛凝明显一顿，抬起头看向屋外的人，这么热的天，他还在脖子上围着白绫，将自己捂得严实，也不嫌热。</P>

走出屋，看着他趴在鸡窝旁，一转头对着他笑了笑，“晌午能加餐了，炒鸡蛋如何？”</P>

他站起身朝着薛凝摊开手，手上赫然两个鸡蛋，还粘着鸡毛，“昨日便下了两个蛋，今日又下了两个，运气好。”</P>

薛凝接过鸡蛋，还带有一点余温，温温热，令他忍不住有些哽咽，“你这有刮面刀吗？”</P>

他呼哧一笑，抖落身上尘土，“自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