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佩玉就是弥补这个缺憾最好的人选,这简直是老天安排的。
次日一早,顾佩玉下厨煮了六个鸡蛋,章樹斋碗里放了三个,大人们相对无言,小囡看看两个姆妈,忽然说苏州姆妈的脸蛋红红的。
佩玉的脸确实是红的,久旱逢甘霖被滋润的红和羞涩的红叠加在一起,娇艳欲滴,茶几上的仙客来都被比了下去。
这个晚上,杜剑秋没在厢房住,她跑到阁楼上和杨蔻蔻挤了一夜。
佩玉终于要走了,她稍懂一些岐黄之术,推算出自己差不多怀上了,毫不耽搁立即告辞,杜剑秋没有假意挽留,反倒是章樹斋有些恋恋不舍,男人嘛,总喜欢新鲜的。
走之前,顾佩玉将两口柳条箱连同细软衣物都留下了,这些家当足够他们一家三口过的下一个新年,临走时佩玉还千叮咛万嘱咐,求三哥哥回家与父亲和解,章樹斋答应了,但是还要再等事业有了转机才有脸回去。
章樹斋出去叫黄包车,杜剑秋和顾佩玉拉着手,依依不舍,这倒不是惺惺作态,二人经过这几个回合,彼此明白心性,到真像是姐妹一般了。
“有喜讯,拍个电报上来。”杜剑秋说。
顾佩玉点点头。
忽然楼梯上骨碌碌滚下来一个人来,正是住二楼厢房的谢招娣,十七八岁的姑娘还像个野小子一样走楼梯都不稳,这下可摔惨了,杜剑秋眼尖,看到招娣腿上一股血流出来,顿觉不妙。
招娣躺在床上,顾佩玉给她把了脉,周家姆妈紧张兮兮,问哪能了。
顾佩玉问这是你家什么人?周家姆妈说是远房亲戚,孤苦伶仃的一个女孩子,没爹没妈的。
“有了身孕了。”顾佩玉叹了口气道,不用猜也知道,招娣是被坏人欺辱了,这肚里没成形的小生命也留不得。
“烦劳顾大姐给开副药,留不得啊。”周家姆妈忧心忡忡,替谢招娣做了决定。
顾佩玉在迟疑,她明白招娣的境况,但又下不了这个狠心,因为此刻自己肚里也孕育着一条小生命,开方子容易,可她要为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积德啊,这个事体干不得。
但她还是写了一张温补的药方,帮招娣补养身体,这时章樹斋叫的黄包车到了,佩玉便离开了二十九号,去赶火车回苏州了。
二楼厢房里没人了,周家姆妈逼问招娣啥时候做的好事,哪个后生播的种子,招娣哭哭啼啼,说不知道姓名,只记得是个长脖子,背手枪的特务,自家房子就是被他霸占了去的。
周家姆妈立刻偃旗息鼓,如果是煤球店的小伙计,她可以打上门去主持公道,背手枪的特务可招惹不起。
谢招娣自己拿着药方去抓药,煎了一锅中药喝了,似乎没什么用,肚皮反而日渐明显起来,现在二十九号有一大一小两个孕妇了,阿贵嫂四十岁的人老树开花,招娣才十八岁不到,两个人年岁上差着辈分,将来生了孩子却是前后脚差不多大。
招娣肚里野种的经手人是瘸阿宝,此刻他全然不知自己有了后代,正在天乐和狐群狗党打牌,聊到女人,不由得提起在潘家花园唱堂会的昆曲班花旦筱绿腰,用瘸阿宝的话说,那样的女人能困一回,减十年阳寿那是赚的。
“听说潘先生都搞不上手。”对面的黄寅生说。
“能让潘先生神魂颠倒的女人,这还是头一号。”瘸阿宝摇头晃脑,以潘克复的心腹自居,“听说同时有三个姓潘的在追求这个小花旦,一个是潘家花园的潘,一个是沪西特警总署的潘,还有一个是兆丰总会的潘,你猜哪个能抱得美人归?”
黄寅生倒吸一口凉气,这三位潘先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能胜出,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