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年龄两岁两个月，心理年龄42岁左右。”汤姆森回答时脸上露出微笑。这么直来直去的回复基本坐实了他只具备普通人工智能系统。</P>
“喔~还会笑！不公平！出发前能给我们换个外形吗？加张脸也行。”涡轮发起了牢骚。以快艇的体态面对亲妹妹，总让他感觉很膈应。他还是头一回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P>
“请停止大功率射线扫描。我的主要数据你们已经有了。”汤姆森往旁边绕了两步，躲开了涡轮释放出的多功能机械臂。</P>
“是合金骨架，他没有意识模块。”涡轮将瞬间捕捉到的数据片段上传至内部频道中。</P>
“别埋怨啦。我们的脑子才是最好的财富。没什么不公平！”蓝波感慨。</P>
“船长。能让我们参观你的船吗？”螺旋终于想到个正经问题。</P>
“星际友谊号的图纸已经发给各位了。目前它正在做最后一轮测试，谢绝参观。”汤姆森拒绝得十分干脆。</P>
“冷血机器。”螺旋在内部频道中嘟囔。</P>
“感觉和真人说话差不多。”、“表象，只不过是些人情化的机器语言。”、“就是，总感觉差这么点儿意思。”、“哪点儿意思？”、“说不好，总之就是感觉隔着块板子。”、“也可能还不太熟悉吧。”......队员们一路议论纷纷。与汤姆森的首次见面友好、融洽，但少了点人情味，汤姆森的理智和礼貌显得有些过头，热情和分寸精准的幽默之下显得冷冰冰的。</P>
“你们就让这么部呆头呆脑的机器人掌控星际友谊号？”趁着一次合练的档口，虎贲凑到青梅身边聊天。</P>
“怎么？你不看好它？”青梅撇嘴微笑着看着虎贲。</P>
“遇到复杂情况它能应付得了？”虎贲摇摇头：“当初凤凰号出事我们五个人都......”</P>
“放心！”青梅笑着打断了虎贲：“星际友谊号只是凤凰号的僚机，一切行动都会和我们保持一致。你们干嘛它就干嘛。而且他有主动学习的能力，不会添麻烦的。倒是在必要时能多一重保障。”</P>
“只是个纯操船手？”</P>
“你这么理解也没毛病。”青梅边看着手中的训练数据反馈边解释：“星际友谊号的主要作用是物资补给和安全备份。”</P>
“挺好。这样确实比凤凰单飞更有保障。为啥不再挑选位倒霉的精英开船？”虎贲道：“现在单靠一部机器人的系统就能掌握整艘飞船的运行，这就是你指的这些年的技术进步？”</P>
“不完全是，你说的只是技术层面。而且汤姆森的状态离真正的强人工智能还有距离。”青梅撇开数据反馈直视虎贲：“真正有意义的进步是当你们回到太阳系后，整个科技研发体系都提升了。联合体已经明文规定，强人工智能的开发者以及产品的思维模型必须拥有健康的心理和正向的世界观，为此他们必须经过严格的测评和审查。研发过程也要得到伦理委员会的监督。”</P>
“抓住源头？的确是明智的决定。”虎贲缓缓点点头。</P>
“这是确保人工智能合理为人所用的一次重大改良，是整个科研体系的进步。”青梅拍拍虎贲的手臂：“而这一切都得益于你们这些年在星际间的经历。你们几个人是真正的功臣！”</P>
“人......”虎贲满心激动：“哇哦。不知该说啥了。哈哈。”</P>
“光明正大地公开你们的身份，正式接纳你们是人类的一员。这是社会欠你们的。”青梅转头望向远处：“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P>
“无所谓了。”虎贲突然想到个问题：“我觉得今后的强人工智能没必要像汤姆森那么刻板。”</P>
“刻板？”青梅回头好奇地盯着虎贲：“什么意思？”</P>
“仔细看看我们啊。”虎贲回手拍拍自己机甲：“还有沙王、涡轮。为什么非要两只胳膊两条腿呢？还西装革履......完全可以私人订制嘛？根据灵魂的指引，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都行！多好！”</P>
啪啪啪......青梅拍掌笑道：“有创意。这一点你们可能比达瓦星人走得还远！”</P>
“另外。真的还需要费心思搞什么强人工智能么？”虎贲接茬道：“看看我们，还有达瓦星人，实现真正的人机结合也许是更可靠的方式。”</P>
“嗯。这个我们拭目以待。”青梅说：“大方向的掌握还是需要时间和经历的积淀才能下定论。”</P>
“祝你们平安顺利！满载而归！”</P>
“一定要好好的！”......</P>
行期已至，前来探望使团的霍兰德教授眼里擎着泪花大声祝福。他虽然重获延寿权——凤凰计划进入休眠状态时，团队成员的延寿权都被暂停了——但垮掉的体质已无法逆转，好在凤凰计划的大本营也需要镇守，他又重回岗位，留在地球等着凤凰号凯旋！</P>
“2170年8月7日，进入发射倒计时。各系统数据正常、使团成员生理状态正常......”虎贲边输入日志边看着视频画面中前来送别的人们。自从坐实自己人类成员身份后，他的情感反应变得更强烈了，只是如今已经没有了鼻子发酸的功能。</P>
凤凰号的这次发射不仅举行了记者发布会，还安排了盛大的欢送仪式。可这些过场对于远征队来说只不过是陈词滥调。他们躺在专用隔舱内，眼里只有船内的监控信息和故人的音容笑貌。</P>
因为有青梅、苏菲等‘体质脆弱’的自然人加入，凤凰号做了很大的改装，隔舱内增加了不少可视化设备以及生命维持系统。尽管之前进行了好几轮实战演练，被固定在结构繁复的宇航员座椅上的自然人使团成员们仍然一脸紧张，苏菲甚至有些瑟瑟发抖！</P>
“放轻松。我敢保证这是一趟安全、美妙之旅。”涡轮用温和的语音向使团成员所在的隔舱发出安慰。和妹妹重逢后，他的言辞都比之前更有温度了。</P>
苏菲微微转头，冲着镜头憋出一丝微笑，她显然听出了涡轮的声音。身边的姜恩泰扭头对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苏菲点点头，神色淡定多了。</P>
“发射时别交头接耳。注意设备状态！”涡轮又发出一句提示。</P>
“他心里有些别扭吧。”虎贲察觉到了涡轮的情绪。“他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身披快艇铠甲的人，我也是......”</P>
至于星际友谊号和汤姆森船长。它们已经于半个月前发射升空，在环火星轨道中待命了。</P>
在这之前的集训和联合演练中，星际友谊号作为凤凰号备份船的角色显现出来。除了大量部件可以通用外，船上的卫生间等生活设施也是为紧急情况下的使团成员们预备的。汤姆森船长可用不上这些，他将独自驾驶暗藏加强装甲的星际友谊号陪伴凤凰号出使达瓦星，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P>
“汤姆森。通报你船情况。”虎贲通过船际通讯链与汤姆森会面。</P>
“星际友谊号各项参数正常、轨道定位正常。期待会合。”汤姆森微笑着应答。</P>
“唉......可怜的机器。”虎贲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怜惜。</P>
只要不出意外，这部孤独的机器人将独守星际友谊号至少两年半。除了不眠不休地操作、维护飞船外再没有别的内容。按照计划，除了涉及礼仪的交流，汤姆森不会离船，它实际上就是星际友谊号的一部分、一块部件。</P>
机器也有磨损，也会报废。终有一天“寿终正寝”这词也适用于汤姆森，这也是一生，机器的一生。“没有灵魂，挺可怕的。”虎贲暗忖：“它没机会认知到这一点，只活在纯事实的海洋中，单纯到极致。不晓得算不算一种人生？机器人生？”</P>
“虎贲、虎贲！”蓝波的语音进入系统，瞬间将虎贲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系统宕机了？”</P>
“哦。做了次自检。”虎贲连忙应答。</P>
“二十秒后进入点火倒计时！”蓝波大声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