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这种陈年捕兽夹上的毒,怎么也毒不到哪里去,结果真的带着人去看了附近一座小镇上的大夫后,那大夫却连连摆手,说解不了。
楚留香:“怎么会?!”
大夫:“他中的不止这夹子上的毒,他还误食了一种会使人心智大乱的草药,现在两种药性冲在一起,没死便不错了。”
胡铁花傻眼了:“现在怎么办?”
楚留香想了想,当机立断道:“先回杭州,让姬冰雁用小叶的帖子去请张简斋来,我不信这天下无人能治。”
虽然大夫那边说得很吓人,但这小孩却出乎楚留香意料的坚强。
他虽然一直没清醒,脸色也一日比一日难看,但他的心跳始终非常有力。
哪怕他们还没有正式地交流过,楚留香也觉得,这一定是一个非常勇敢,心性也非常坚定的孩子。
胡铁花:“你莫忘了他要拿我的包袱。”
楚留香:“估计是因为太饿了吧,否则以他对那座山的熟悉程度,我想不出他会误食那种草药的原因,毕竟就连小镇上的人都知道,那种草不能碰。”
胡铁花嘲笑他这是又揽了一个麻烦上身,他也不反驳,只问:“那你觉得咱们把他扔下,高高兴兴回去过年比较好吗?”
胡铁花立刻讪讪:“这么没良心的事我可不会干。”
楚留香莞尔:“这不就成了?”
之后两人继续赶路,总算比原定计划早了一日回到藏剑山庄。
事情的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姬冰雁站在一旁听完,立刻会意:“我这便以藏剑山庄的名义去请张简斋来一趟。”
楚留香看着这位阔别大半年的竹马,目光有些玩味。
不过这个时候不宜谈话,所以他只是点点头:“麻烦你了。”
姬冰雁:“谢她吧。”
没叶微行的面子,像张简斋这样的名医,是绝不肯在这样即将过节的大冷天出门给人看诊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将目光投到叶微行身上,勾起唇角道:“嗯,是该谢谢小叶。”
叶微行:“我们什么关系,还磨蹭谢这个谢那个的,赶紧去请张简斋吧,我怕到了明天,我的面子都不管用。”
姬冰雁闻言,立刻出门安排去了。
其余人跟她一起留在这个房间里,此时都在打量楚留香带回来的昏迷小孩。
宋甜儿眼睛最尖,看了片刻就忍不住疑惑道:“他的头发怎么好像是绿色的……”
李红袖也点头:“是诶。”
她们俩说完便一起仰头去询问楚留香了,楚留香却摇着头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小胡见到他时,他便是这样的。”
胡铁花补充:“反正真的不怎么像个人,跑起来时也会用上手,我估摸着他就是在山里长大的。”
叶微行嗯了一声,说不论如何,都先等张简斋过来瞧瞧吧。
她话音刚落,一直安静站在床边的西门吹雪却忽然动了。
西门吹雪伸手搭上了床上那小孩的脉门。
叶微行:“???”等等,你爹教过你给人看病?
一屋子人都惊住了,以至于西门吹雪放下手之前,室内安静得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后,西门吹雪皱着眉道:“他死不了。”
叶微行:“……”
叶微行道:“你跟你爹学过医?”
西门吹雪摇头:“不算学过。”
他小的时候,家中并没有剑谱,只有各种医书。
那会儿西门大夫每天都有很多病人,没空慢慢教他认字,便让万梅山庄的老管家教他。
老管家想着主人是神医,那小主人将来肯定也会学医,所以干脆从各种草药的名称开始教起。
西门吹雪很聪明,不管学什么都很快,没用多久,就把家中各种常见的草药给认全了。
认全之后,他开始自己翻医书玩。
等西门大夫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翻完了很多基础医书。
可惜就在西门大夫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儿子学医之时,西门吹雪被一个前来求医的剑客赠了一本剑谱。
自那之后,他就整个人都沉进了剑谱之中。
西门大夫见状,干脆放弃了原先的打算。
他是神医,又给不少江湖侠客治过疑难杂症,后来的半年里,他凭这一点给自己的儿子搜集了许多剑谱。
可惜他没想到的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病重无能为力,在他死后,西门吹雪来到江南,在练剑之余,又重新捡起了那些医书。
不过这事叶微行也是才知道。
惊讶的同时,她又觉得心口好像被戳了一下,不是疼也不是难受,就是特别想揉一揉这孩子的头。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西门吹雪没有躲,只望了她一眼,道:“我去练剑。”
叶微行点点头:“去吧,随云也不用在这候着,我等张先生来了之后,问清情况,就来找你们。”
说罢也顺手拍了拍原随云的脑袋。
所幸她的面子足够大,张简斋没过多久便冒着风雪赶了过来为楚留香带回来的这个孩子诊治。
他的意见和西门吹雪一样,死不了。
“这孩子身体比一般人好不少,怕也不是第一回误食那种草药,问题不算太大,叶庄主放心便是。”他说。
“那他的毒?”叶微行问。
“这个也不难,我一会儿为他针灸一番,再开一副药,过了今晚,应该就没问题了。”张简斋恭敬地答。
得了这句准话,叶微行才终于放心。
她把这里交给楚留香,而后就去湖边找徒弟了。
令她意外的是,这日指点结束后,原随云竟一反常态地叫住了她,说有一招他还是没懂。
叶微行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凭他悟性,是不可能学不明白的。
但她还是停住脚步,认认真真地又给他讲了一遍。
原随云:“我知道要如何用,但……”
叶微行:“但?”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居然有了一丝挫败。
他说但他觉得他用出来时,和西门吹雪用出来不一样。
叶微行顿时了然。
她按住这个比初来时多不少话的二徒弟肩膀,道:“你们当然不一样,阿雪是阿雪,你是你,两个不同的人,怎么可能用出完全一样的剑?”
“那师父觉得谁更好?”
“剑不是这样分好坏的。”叶微行说,“何况你们如今才开始学没多久,更无分高下的意义。”
“可天下剑客,总有高下之分。”原随云有些不认同。
“剑术的确有高下,但你和阿雪的剑术都很好,你们只是性格不一样,所以使相同的招式时,才会有细微的差别。”
收他入门这么久,叶微行还是头一回跟他聊得这么深入。
但她觉得既然他已经问出了这个问题,那她便有必要跟他说说清楚,好让他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钻牛角尖。
她说:“这差别如今看来是细微的,但它的确是差别,等将来你们学成了剑,它便会体现在你二人的剑意上。”
“我方才说,剑术的确有高下之分。”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但剑意没有,剑意只是你对剑的理解,每一个剑客对剑的理解都不一样,即使我是你们的师父,也没办法把你们教得跟我一模一样。”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我,你是你,阿雪是阿雪,你们学剑练剑,本来也不是为了成为我。”
“倘若学到最后,你们都失去了自己对剑的理解,那我就太失败啦。”
原随云似懂非懂地点头:“……嗯。”
她又补充了最后一句:“所以相信你自己的感觉练下去就对了,至少我觉得你是可以成为一名好剑客的。”
……
开解完这个特别容易想太多的徒弟,叶微行又去看了看楚留香带回来的那个小孩。
苏蓉蓉三人也还在房间里没走,应该是直接把人当成了弟弟。
叶微行问楚留香:“张先生走之前还有说什么吗?”
楚留香:“他说倘若不出意外,明日一早,这孩子定能清醒过来。”
叶微行:“这是好事啊。”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说这可不一定。
叶微行:“?”
他把自己手上的伤口给叶微行看,道:“他比你想象中要凶狠太多,也非常抵触与人接触,我觉得他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
叶微行:“可是他身上有衣服。”
如果这孩子把自己当成了野兽,又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那怎么会想到要穿衣服这种事?
楚留香:“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末了楚留香说:“算了,不管怎样,都得等他醒了再说,今夜我就睡在此处吧。”
叶微行知道他的性格,对此毫无意见。
“明晚除夕,我们再一道喝酒。”她说,“我和老姬两个人喝太冷清了,还是你们都在开心。”
楚留香本来想说好,结果听到她后半句,便忍不住笑了。
“是吗?他也觉得就你们两个人太冷清了?”
“当然啊。”叶微行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听到这句当然的一瞬间,楚留香真的对自己的竹马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同情。
同情的同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大半年过去了,姬冰雁居然还是憋着没吐露过哪怕半句心声吗?
……他都不怕憋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根据细节猜测老楚捡到了谁23333333
我觉得挺明显的哈哈哈哈
晚安我去睡啦!还在痛tvt感谢大家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