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疼不疼?”翁青柠柔声问他,又拿了帕子替他擦脸:“宣哥儿别急,大夫马上就来了,我让人带你去东次间里擦把脸,吃点东西好不好?”
宣哥儿恋恋不舍地看着李氏,却也知道母亲受了伤需要检查身体,还要上药,他留下不太方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丫鬟往外走。
翁青柠看得心头一软,再看李氏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不免冷了声音:
“堂嫂,这原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本不该多嘴舌的,只是将军府婢仆小斯四五十人,人多口杂。
此事哪个嘴碎地传了出去,你可曾想过后果?
今我找了大夫过府为你医治,如此外人也只会道是将军府的仁义,旁人也自然挑不出我这个当家主母的错,只是...可惜了宣哥儿。”
说道这里,翁青柠刻意地顿了顿,从袖子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压了压嘴角,甚是惋惜地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整日里看着父亲殴打母亲,耳濡目染,也不知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或许就变得和他父亲一样爱打人也未可知。
天子脚下,皇亲胄贵比比皆是,若万一得罪什么人....
哎,将军府算什么,左右不过是五品芝麻武将罢了,和那些真正的富贵比起来,连个牙缝都不够塞的。
这发配,充军,凌迟,抄家,灭门,也不是新鲜事。”
点到即止,这时崖香打了水来帮李氏换衣服,翁青柠退开几步,瞥见书桌一角压了叠宣纸,露出来的几个字看着稚嫩,一笔一划却已初现风骨。
“宣哥儿的字不错,是个读书的料子,可惜就算将来考取了功名,家宅不宁,也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翁青柠抽出一张宣纸,不觉满意地点了点头赞叹,随即又故作遗憾地用手拂了拂字迹,眼角的余光时刻观察着李氏的变化。
“知道宣哥儿将来会遭遇什么吗?想去学堂上学,夫子未必愿意收他,同窗耻于与他来往,他的对手可以利用他这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父亲,叫他永无翻身之日。”
翁青柠缓缓地走到床边哂笑了一声:“哎,我说这些做什么,其实也不用考虑得这么远,听说穆二爷在花楼里经常和人起冲突,好几回都打伤了人。
哪天....要是不小心打死了一个,对方家里人拿傅二爷没办法,保不准就报复到宣哥儿头上了。”
翁青柠的一通话语终于使李氏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可...可我又有什么法子,打不过他,又没办法离开他。我娘家原是穷得揭不开锅才把我嫁给声名狼藉的穆老二,离了他,我一个妇道人家要怎么养活宣哥儿。
索性只要他不打孩子,只打我,忍一忍,宣哥儿至少也能不愁吃不愁穿。”
李氏何尝没有想过离开,与其在这三不五时挨揍还不如寻个地方挂了麻绳脖子往里边那么一伸,干干净净的,一了百了算了。
只是她的宣哥儿怎么办,跟着这样的父亲,没了她的维护,那日日挨打的岂不是他?
总不能拉着儿子一起共赴黄泉?这如何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