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高悬于顶的太阳散出懒洋洋的光,晒干了长街上铺洒的晨露。
寒风凛冽,吹得人瑟瑟发抖。
顾七站在府门口,抬手拢住被风掀散的前襟,微微垫脚遥望。
终于!
长街拐角处,一辆灰褐色的马车踏踏而来,装饰简单,丝毫不显奢华。若不是左右跟着赵德勋和唐鹤,还以为是寻常人家的过路车。
赵德勋一袭白衫,跨坐在深棕硕马上,左手拽着缰绳,右手搭在腰间佩剑,昂首挺胸,望见顾七,咧嘴一笑。
唐鹤着墨色锦袍,骑着纯黑大马,在车身左侧缓缓跟随。银冠将青丝高高束起,只在前额留着一缕散发,衬得人更狂傲不羁。
瞥见右侧的赵德勋扬手打招呼,他讥讽一笑,微眯的狐眼投出狡诈的光,悉数落在顾七身上。
直到距离缩短,才发现自己眼中的“猎物”,也在微微眯眼,算计着自己。
唐鹤一愣,被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唬住,双眸不自觉放大,尔后恢复正常。
行至府门口,车夫稍稍用力,收紧缰绳。
“恭迎,哲王殿下!”
元哲于车中端坐,听到声音缓缓睁眼。玉锦蟒袍将魁梧身形衬得越发威武,镶金玉冠将如墨青丝齐整束起,铁面剑眉,狭长凤眼透出三分疲累。
修长手指覆盖额头,粗粝指腹揉了揉眉心,缓了片刻下车。
“起来吧。”他负手而立,急急扫了一眼,见顾七站在薛沛林身后。
疲惫之感顿消,冷峻的脸上浮现浅浅笑容。
“裴启桓。”
“臣在。”顾七弯着身子,朝前迈了两步。
元哲轻抿薄唇,挪动两步,近到一拳距离。垂眼望见小小的身子,迎风微抖,忙解开身后的绒黑披风,搭在她肩头。
“殿下!”她一惊,慌忙后撤。
“别动。”元哲微微蹙眉,攥着披风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整个人拢了过来!
猛地受力,踉跄朝前跌去,恰落进宽阔胸膛。
待她反应过来,一双大手已将自己紧紧圈住,耳边传来沉沉低语:“这可不是本王不尊重,是你不听话。”
赵德勋见此,尴尬地咳了两声,干脆转过脸给马儿掸土。薛沛林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别过脸。
只唐鹤一人,手牵着大马,昂起头,戏谑地看着两个人的身影。
“殿下……”顾七只觉尴尬异常,仿佛听到周围人的暗叹和惊呼,臊得自己闭紧双眼,咬牙切齿道,“赶紧放开我!”
“好好好,”元哲微微含腰,将下巴戳进她的颈窝,对着小小耳廓吐出暧昧气息,“数到十,本王就松手。”
“十。”
他扑哧笑出声来,随后轻叹口气,不舍地松了手。直起身时,又是一副冷峻模样。
因通知仓促,小厨房并未提前预备丰盛佳肴,只得临时加了几道菜。
元哲倒不在意,一路颠簸,又灌了不少凉水,并没有什么胃口。赵德勋和唐鹤吃惯了珍馐,见到席面不佳,也只挑挑拣拣吃了几口。
待用过午膳,众人在前厅吃茶。
三言两语的寒暄,得知元哲的伤已痊愈,一路也算顺利。
平淡的消息,便是好消息。
顾七手握着茶盏,垂头浅笑。
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对元哲的关心,已经成为了身体本能的反应。
“殿下?”
“嗯?”元哲端坐,目光落在旁侧的顾七身上,不自觉弯起眉眼。
听到呼唤回过神来,循着声音望去,见薛沛林侧坐,直直盯着自己。
不过是汇报荼州治水进度,啰嗦了半晌,总结起来不过两句:其一,郢江、郢山两个郡已基本处理清,郢江上游堤坝建了大半,预计明年完工;其二,临近年根,准备停工,让百姓回家过团圆年。
自没了冯睿阻拦,治水顺利多了。
元哲掐掐发胀的额头,朝薛沛林挥了挥手:“按你说的办,核对好工钱,若银钱富裕,便每人多发两贯,慰劳百姓。”
说罢,又不自觉将视线移到顾七身上,削薄的唇勾起浅浅弧度。
唐鹤在旁坐着,听得厌烦。郢江上游重建堤坝,占了自家大片土地,即便有赔偿,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他抄起茶盏,象征灌了两口进去,起身朝元哲抱拳行礼:“殿下既已安全到了荼州,臣这两日便回去了。”
“殿下,”顾七听他要走,忙起身道,“臣,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