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责三十,现在应该领完了。”元哲眸色微黯,轻叹口气。
唐鹤当街杀人,虽举止乖张,却也只是当场斩杀了两个刺客,即便生怒,也无可奈何。只得以藐视亲王为由,打他一顿板子。
“臣只是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
稍抬眼,见顾七面露担忧,他抿着嘴,勾出浅笑:“放心,本王在,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说罢,轻轻牵起她的手,低沉的声嗓微微发哑,吐出的话越发温柔:“今儿这事,没吓着你吧?”
她仰着头,见狭长的凤眸里,存着少见的澄澈和认真,与先前多疑冷傲的眼神截然不同。这样的元哲,倒让自己生了些许的恻隐之心。
元哲见她盯着自己,双眼却渐渐放空,疑惑道:“怎么了?吓着了?”
她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
本是开心的一天,却因唐鹤当街杀人,惹得府上人心惶惶。
出门见血,总是不吉利的。只得盯着小厮铲掉染红的白雪,用水在那长街冲了又冲,方彻底抹去痕迹。
回府后,便迫不及待想要去寻裴启桓。可她身子弱,前阵子又害了惊觉症,唯恐自己衣袍上的斑斑血点吓到她,只得回了后院,沐浴更衣。
出来时碰到庆瑜,方知裴启桓在前厅。兴冲冲赶至前厅时,恰见薛沛林拉同她拉扯。
即便镜水湖治理的想法不一致,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对,”左思右想后,元哲喃了一声,皱着眉头看向顾七,“险些被你带偏了。薛沛林寻你,除了镜水湖的治理,可还说别的了?”
见她眼神躲闪,欲言又止,元哲眉头皱得更深:“若有事,便直说,本王自会护着你。”
“也不是什么大事,”顾七眨眨眼,将声音放低,“薛大人方才,问了问陛下的近况。”
他剑眉上挑,眼中存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陛下的事情?”
既要撇开自己的干系,又要让眼前的哲王殿下生疑,需得拿捏好这分寸,避免言语有失。
顾七搔了搔头,咧嘴笑道:“臣子关心陛下,这不是正常的么。薛大人不过是问了问陛下的身体状况,旁的没有多问。”
只见他瞳孔皱缩,狭长的凤眼射出一道凌厉寒光,紧抿的薄唇轻轻启合,喃了一声:“只是问身体状况,才更加可疑。”
眼看着元哲生疑,接下来自然会对薛沛林留心。
越是留心,便越会引起薛沛林心慌。
剩下的事情,便不需要自己过多插手了。
顾七神色轻松,只当没听见元哲的话,从他手中抽出纸张:“殿下若无事,臣就先告退了,正准备收拾一下去百药堂呢。”
听到这话,什么深思疑虑都抛诸脑后,狭长的眸子里,只剩下满满担忧。
“徐硕在府上,若哪里不舒服,大可让他看看。”元哲一把拉住顾七,不想她再去百药堂。
先前去百药堂,见她哭得那般伤心,实在不忍心看到第二次。
“殿下,很多事,不好同徐太医讲的,”顾七轻轻推开他的手,垂下头来,小声道,“毕竟,臣……臣这身份……”
毕竟,自己是个女的,话到此处,应该够了。
“也罢,”元哲抿了抿唇,浅笑一声,“那本王陪你去。”
“啊?”她惊得抬头,本想拒绝,却见那眼神坚定不容置喙,又将拒绝的话悉数吞入肚中。
待回厢房换了身衣裳,跟着元哲上了车,直接朝百药堂奔去。
药堂里,充斥着凿药的声响,药童们一言不发,甚至头都不抬,重复地做着单调的事情。
“巫卓姑娘,上次施针,倒真起了一些效果,”顾七站在柜台前面,余光瞥着身后的元哲,“不知这次,是否也和先前一样啊?”
巫卓抬眼,恰迎上元哲审视目光。她眨眨眼,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顾七身上,不苟言笑:“对,全身施针,对调理脾胃体寒,有极好的效果,还是要坚持才是。”
全身针灸,徐硕的确弄不了。
元哲清咳两声,尴尬地撇过头去。
来之前,还打定主意要跟她进去,要确保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可眼下,也只能在这等着了。
“有劳。”顾七搭着手,朝巫卓浅鞠一躬,刚要迈步向后院走,又转回身来,凑到元哲跟前,“殿下,时间可能会长些,不然,您先回去吧。”
“无妨,”元哲负手而立,弯起的眉眼未见丝毫不耐烦,“本王在这等你就是了。”
“多谢殿下。”
既然轰不走,也只好让他在这候着了。
顾七尴尬地笑了笑,撇他一人在药堂等着,自己则跟着巫卓,徐徐走进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