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不消片刻便困意袭来。秋桑托着头,歪在另一个角落里昏昏睡着。
直听到浅浅鼾声,顾七方睁开眼来。
幽深的眼底映出复杂心绪,她搓了搓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凝眉沉思。
镶金的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大字:“速归。”
落款处,盖着皇帝的宝印。
这是前几日收到的密信,掐掐算算,应该是元承熙收到信后,当即给自己发来的。想来这密信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薛沛林的尸体也已经到了国都了。
速归速归,元哲哪是这么容易甩掉的?
她深吸口气,不由得暗暗自喜,竟有些庆幸唐鹤送来的“礼”。若不是他派人捣乱,只怕自己还想不出法子脱身。
诱捕这些贼人,本不需要这么多人马。
众人皆夸自己计划缜密,殊不知,这只是一次障眼法,意在拖住元哲。
此次回去,免不了遭斥,还是要小心应对才好。
接连三天,都刮着风,吹得人越发头痛。
顾七皱眉前往,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开口问道:“还有多久到国都?”
淡淡的一句话,却因她神情严肃,引车夫误会。
生恐裴大人怪罪自己,他绷着脸,战战兢兢解释起来:“回大人,咱们这车忒沉,天气又冷,所以才走慢了……”
“再有两日,能到么?”顾七并未看他,因头痛皱得眉头越来越深。
车夫见此,赶紧回道:“两日,定能到国都。”
“嗯。”她搓了搓发僵的脸,抬手朝车后指了指,“把桶里的水倒了。”
“倒了?”秋桑在旁惊呼一声,凑到顾七身前,急道,“大人莫不是冻糊涂了,这可是咱们辛辛苦苦运出来的温泉水呀!”
她攥紧大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几时说过,这桶里装的是温泉水了?”
秋桑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大人……”
顾七并未解释,径直朝目瞪口呆的车夫挥了挥手。
既然不是温泉水,何必辛辛苦苦送出来?难不成,裴大人的意图不是送水,而是回国都!
秋桑站在原地,恍然大悟!
她紧迈碎步凑到跟前,见车夫已经抱下一桶水,正打开盖子往野地里倒。
不一会儿,便见顾七掏出匕首,在两个木桶上划了几道,露出长短不一的裂痕。
秋桑站在原地,面带疑云地摇了摇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车夫更是一脸懵,却并不多问,用衣袖擦了擦甩出的鼻涕,黢黑的手将两个空桶拎到车上:“大人,上车吧。”
又是“吱呀呀”的旋律,却比先前轻快了许多。
顾七坐在车里,掐了掐额头。
随后将匕首握在手中,葱白的指尖轻扫过刀脊,抄起干净的帕子擦了起来。
“大人……”秋桑在旁拘谨坐着,两只手抠了又抠,咬咬牙将胳膊递了过来,“让奴婢为您分担吧!”
顾七惊讶的挑了挑眉,转头笑道:“你为我分担什么?”
“温泉水没有送到,陛下定会怪罪……”秋桑缩着脖子嘟囔着,声音小得只有两个人听到,“若是中途遭劫,大人便不会受到责罚了……奴婢若受了伤……”
先前便觉得秋桑聪明,但因她立场不明,自己才会颇有防备。如今的秋桑,不仅学会了收敛,更跟着庆瑜学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即便只猜中其一,也实属难得了。
“你倒是聪明。”顾七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地掂了掂手中的匕首,“既然如此,你自己来吧。”
秋桑咬了咬唇,盯着明晃晃的刀刃,脸上映出一丝害怕。她深吸口气,颤着接过匕首,闭着眼往胳膊上一划!
登时鲜血淋漓,沿着衣服破损的纹路蔓延开来,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
她松开匕首,疼得直哭。
顾七面露担忧,凑上前看了一眼,咧嘴笑道:“割浅了些。”
“我……”秋桑吓得哆嗦,只浅浅一划都这样疼,再割深些,可怎么受得住!
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如今看来,秋桑已经彻底想明白,要投靠自己。
所谓用人不疑,再考验防备下去,只会寒了别人的心。且放在身边看看吧,若能做些简单的事情,倒也不失为一个得力的帮手。
“勇气可嘉。”顾七不再逗她,从包裹中掏出金疮药,洒在她的伤口上,简单包扎一番后,接过匕首,擦了擦刃上的血迹,朝自己肩头猛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