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眯的狐眼骤然放大,脑中“嗡”地一声!
怎么会……裴启桓受伤是真,却为何说刺杀一事……是假的?
他微微发怔,半信半疑之际,瞥见顾七眯着眼,这苍白虚弱的脸上,竟又浮现出那抹晦暗不明的笑……
“你耍我!”唐鹤反应过来,一把扣住她的肩,力道渐渐加大,伤窝处涌出的血,顺着染红的拇指,浸湿了前襟。
顾七疼得闷哼,好看的五官几乎要拧在一起,连带得整个身子微颤。
“想来,将军并没将多少心思,放在这温泉水上。毕竟,只要耽误了运送的时间,朝廷自会怪罪。”她深吸口气,笑意更深,“捣毁几次,便让他们收手,即便查,也难寻踪迹。”
“呵,是又如何?”唐鹤冷笑一声,又用力朝伤处戳!
“纵然抓住,也不是什么杀头的大罪,”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开来,熏红了幽暗的眸,露出腾腾杀气来,她轻笑一声,“可若是刺杀朝廷命官,性质就变了。不知唐将军,这次还有没有,替罪羔羊。”
“玩我?”唐鹤顿时恼羞成怒,抬手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裴启桓,本将军这就告诉你,惹怒我的下场!”
他猛地抬脚,将顾七踹了出去!
“噗通!”
池塘溅出大片水花!
不一会儿,便有丝丝缕缕的血,顺着水纹荡散,被周围的鱼儿吞入肚中。
顾七强忍疼痛,奋力浮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喘气,便被一只手摁了下去!
“咕噜噜……”
猝不及防灌进两口水,更觉难受,挣扎地抠着头顶上的手,却无济于事!
她眨了眨眼,渐渐失了力气……
朦胧中,听到急促的锣响,铛铛铛敲个不停。
压在头顶的手瞬间消失,可沉沉的肩膀,再也抬不起来。
“裴兄弟!”
一只手扎进水中,抓住自己的大臂,将自己拽了上来!
松手时,湿漉漉的身子瞬间瘫倒在地,待呕咳出污水来,眼前又恢复一片清明。
“大人!”秋桑急跑上前,将顾七小心扶起。
赵德勋见此之景,顿时怒火中烧,眼睛瞪得浑圆,怒吼一声“唐鹤”,径直将拳头挥了出去!
唐鹤憋了一肚子火气,不甘示弱迎了上去,二人登时厮打起来!
顾七面露焦急,劝了两句却丝毫不顶用。远远看见一小撮人,正快速上前。她眉头紧蹙,厉喝一声:“赵兄弟,住手,陛下来了!”
与此同时,听到卫礼一声:“皇上驾到——”
赵德勋停下手来,凑到顾七跟前,不服输地擦了擦嘴角的血,随后将披风解了下来,搭盖在她身上。
“谢谢。”她仰头浅笑,一张脸越发清惨,随后又止不住咳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元承熙疾步而来,见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气得黑胡发颤,一张脸沉得可怕。
周围静默无声,皆不敢触天子威严。
“陛下,生气伤身,莫要为一点子小事伤了龙体。”声音虽柔,却不娇,反倒透着几分,稚气,“定是哥哥又闯了祸,惹裴大人不快。”
顾七悄抬眼,见元承熙身旁,站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子,身着大朵牡丹鎏金拖尾裙,满头珠翠,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指宽的白玉镯。略施粉黛,便如朝霞映雪,朱唇染着樱红,添了些纯洁无辜。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淑贵妃,唐笙。
只是奇怪,为何她要向着自己说话?
还没细想明白,便瞥见那双肉肉的小手,攀上元承熙的胳膊,嘟着嘴埋怨道,“臣妾这哥哥恣意惯了,不懂结交朋友,就连同僚都厌他这臭脾气。陛下要罚,便对妾身这哥哥罚狠些,千万别怪罪旁人。”
赵德勋哼了一声:“本就是他找茬儿!”
蚊声低喃,站在旁边的顾七,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皱着眉,朝身上洁白的披风扫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
朝堂最忌结党营私,这淑贵妃,看似帮自己说话,实则在下套子!
三言两语,便将打架的事情略过,更暗戳自己同赵德勋结党,让元承熙生疑,纵自己再有理,也不会重惩唐鹤。
顾七垂着头,眼底闪过戏谑,这唐笙,要比赵子舒聪明得多。
然则这世上,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比比皆是。
这淑贵妃,也一样会有失手的时候。
她跪在地上,抖着身子猛咳几声,仰头朝元承熙递过一个惊恐的眼神,又惶惶磕头:“陛下恕罪!”
元承熙沉着脸,见顾七浑身湿透,头顶上还覆着绿绿水草,便知唐鹤下手之重。
裴启桓聪慧异常,自己前脚刚在御书房说过,不要盯着唐鹤,他又岂会去招惹?至于结党营私,他手持朱令,本就是要接近哲王,帮自己一点点铲除皇叔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