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捏着药碗,犹犹豫豫应了一声,“早去早回。”
既得了允准,便要趁早出府,避免遇到元哲又是一阵拉扯。顾七抄起架子上的披风,骑马直奔郢江上游。
“裴大人,我们周……周大人去……去连山郡了。”
“我不找他。”她站在不远处,指着堤坝上那个忙碌的身影,“老三,去把杨义喊下来。”
“成。”高大壮硕的男人扔下手中的铁锹,小跑过去。
“大人!”
不一会儿,杨义便跑了过来,卷到大臂的衣袖被汗水浸透,豆大的汗珠沿着黑红的侧脸滚了下来。恐染脏了这白面书生的衣衫,他干脆站远些,咧嘴憨笑:“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进度,”顾七抱臂环顾,心不在焉地望了望,“几个郡守,都去连山和镜湖了?”
“不是,”他朝远处一指,“李郡守就在前边,洐州来了几个人,正安排他们做活呢。”
“哦。”她非但没有前望,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城外的温泉呢?生意如何?”
“嘿嘿,不少商人要呢,”杨义不明所以,只得问什么答什么,“前阵子逮住几个偷水的,我们先是揍了一顿,然后送去……”
“同盛镖局来的时候,你可在场?”
“啊?”话题转变如此之快,让杨义反应不过来。他张着嘴愣了一会儿,老实应道:“在的,就是我们几个弟兄去温泉那边装的水。”
顾七攒眉沉思,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让同盛镖局运送,便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守备府盗窃案有关系。
如果直接问,传到周护耳朵里,难免引他多疑。可如果绕弯子,又恐杨义不懂,到最后答非所问。
“杨义……”她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
“大人,您想问什么?”杨义虽是乡野村夫,却并非蠢笨之人。见裴启桓如此问难,便知这事情隐秘又棘手。他一脸严肃,当即跪了下来:“您对我杨家有恩,纵是刀山火海,小的也愿去闯!只要您一声令下……”
“哪有这么严重,”顾七淡淡一笑,抬手示意他起来,“我就是想问问,那镖师有没有押别的东西过来?”
他站起身想了一会儿:“好像……有一个叫什么……‘蒹葭客’的,给周大人送过来个东西。”
“确定是交给周护了?”
他又想了一会,肯定地点点头:“是。但是那里面装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顾七沉着脸,语气骤然冷了几分:“嗯,回去做事吧。”
杨义搔了搔头,还以为裴大人委以重任,要让自己做些什么,没想到只是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刚要转身回去,听到身后一声“杨义”。
回过头,见到一张阴恻恻的脸,幽暗的瞳孔似藏着血红,吓得他汗毛直立!
“今日之事,莫要对旁人讲起,包括周护。”
“大人……”顶好的艳阳天,却忽然冷得刺骨。他咽了咽口水,将袖子撸了下来:“大人放心。”
顾七翻身上马,正欲奔去连山郡,迎面来了一辆车。
一只大手掀开车帘,从里面探出个小脑袋瓜。
“爹爹!”
她连忙下马,凑到跟前:“殿下。”
“看来,本王对你们是宽纵过了头。”元哲拉着脸,将孙平的小手递了出去。
“哎呀!”顾七惊呼一声,双手托着这红肿的手,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背书错了几个字……”孙平委屈地撇了撇嘴,眼泪开始打转。
“殿下,他还是个孩子,是不是……”
“这许多天,连《计篇》都背不下来,定是偷懒。”元哲板着脸,一掌覆在孙平的小脸上,将晶莹的泪珠子擦得干干净净,“堂堂男儿,这点挫折都受不住,将来如何成事?”
“殿下近几天辛苦了,”顾七尴尬地笑了笑,“不如臣来教两天?”
狭长的眸闪过一丝得逞的光,他清咳一声,拉下欲扬的嘴角:“上车,回府。”
“殿下,臣想去连山郡看看,那边……”
“孙平,跟本王回去,再背不出,饭就别吃了。”
“殿殿下!”她慌忙扒住窗,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几位郡守盯着,倒也不会有什么岔子。臣晚两天再去也是一样的,正好这个点,该回去吃药了。”
元哲昂着头,将帘放了下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