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铠!”
他放弃追赶,乖乖站在原地。
顾七眉眼含怒,扯下面纱走到跟前:“你怎么在这?”
他眨眨眼,老实答道:“跟着大人来的。”
“为什么要跟踪我?”
“大人武艺不精,”苏铠目视前方,一脸认真,“刚刚那个人,大人打不过。”
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气到语塞,用力捶了捶胸口。缓了片刻后,整个人冷静下来,那眼底渐生的杀意,令人心生胆寒:“跟我过来。”
窄巷幽深,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总是那么瘆人。
寒光一闪,伴着闷哼,刀刃割破衣裳,深深扎进了肉里!
“为何不躲?”
苏铠蹙着眉,用力攥拳抵挡疼痛,认真应了一声:“不想躲。”
“苏铠,我留不得你。”顾七转着匕首,余光瞥见鲜血涌出,腥味更浓。她直盯着眼前这个少年,言语中透着冷漠决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么杀了我,要么死在这!”
苏铠咬咬牙,将喉中甜腥咽入肚中,垂头见到一双好看的眼睛。
那眼睛里,有今晚的月亮。
“大人,是恩人。”他咧嘴一笑,澄澄虎目不掺杂色,犹如初见那般。
死在这,仍有些遗憾,只恨自己没能将话说明白。
“大人,您……”他红着眼,鼓足勇气,终究却只说了一句,“您保重。”
有些事,明知是错的,又何必说出来……
有些冷,冷得连痛感都消失了。
他躺在地上,用力眨了眨眼,望着那身影拐出窄巷,再也瞧不见……
翌日清晨,顾七早早洗漱,同元哲一道去前厅用膳。
“外面风大,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多拿件披风。”他咽下口中食物,见旁边的人正在发愣,“裴启桓?”
“啊?”
他抬手探了探额头,关切道:“不舒服?”
顾七摇摇头,即便挂着浅浅笑意,也难掩心事重重。干脆放下碗筷,到马车前候着。
他叹了口气,起身拿了件披风,快步跟了出去。
下车时,看见绵绵矮山。
“连山连山,成片成片,”七八个妇人在平坦的空地架起火,将洗净的米放进锅里,哼唱着,“修成道道渠,引得凤凰来……”
“咱这山沟沟,真能引来凤凰?”
“那怎么不能?”一妇人头戴青花方巾,持着长柄杓直起腰来,看见顾七,高呼一声,“哎呀!裴大人来了!”
余下的妇人纷纷抬头,站在原地激动挥手:“裴大人!裴大人!”
“得百姓如此爱戴,足见你德能兼具,是个勤政为民的好官。”元哲将披风盖在她肩头,惋惜道,“只可惜,你不是……”
“不是男儿身?”她嗤笑一声,昂起头遥望青山,“多少女中豪杰,被这不公的世道所累。一句‘女流之辈’,将女子禁锢在闺房,纵满腹才华,却难寻施展之地。选贤任能,若拘泥身份地位,于国何益?”
回过头,见他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自己。
顾七顿觉失言,连忙鞠躬:“殿下恕罪,臣……”
“是本王狭隘了,”元哲昂首前望,眼睛里映着光,“偌大的澜国,也该为女子留一片天地。”
她抻了抻身上披风,淡然一笑。
说话间,那头戴方巾的妇人已喊来周护。
他穿着粗布衣裳,卷起的裤腿上存着片片污泥,走到跟前行礼后,带着二人朝里走。
每隔两三里,便能看到百姓忙碌的身影。
顾七望着连绵不绝的山,叹了一声:“若不是你领着,只怕要迷路。”
“连山地形复杂,”周护抿嘴一笑,“也只有这个郡的百姓,能熟悉些。”
“听李景浩说,你家进贼了?”
“嗯,早起在窗根发现香灰,应该是有人来过。”他点点头,脸上映不出任何心绪,说起话来也是不急不躁,“府上也被人翻了一遍,已经让下人去收拾了。”
顾七皱着眉,追问道:“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倒没有,”周护垂下头,自嘲地笑了两声,“清贫之家,能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以周护的性子,纵有意隐瞒,也定会妥善保管父亲的东西。那郡守府陈设简单,若有心翻找,什么东西都是藏不住的。可若被人盗走,不可能如此云淡风轻。
如此说来,那信和折子,该是交到了元哲手上。
她凝目攒眉,细细琢磨起来。
既在元哲手上,随身携带极为不便,放在刺史府又不安全。
会还给柳纪纲吗?还是放在了赵煜府上……
“哎呦!”
她揉揉额头,后撤一步:“殿下恕罪。”
元哲转过身来,抻了抻她的披风,柔声道:“咱们得回去了。”
“这里有条小路,可以绕到后山,”周护朝前指了指,“我的马车停在那,殿下和大人坐车回去,能轻松些。”
顾七点点头,行至后山,却忽然住了脚。
“周护。”
“嗯?”
她张张口,望着周护茫然的脸,顿觉陌生。
本以为在父亲的案子上,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她藏起失望淡淡一笑,那幽深的眼睛里,明显有了疏离:“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