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话也当真?”顾七破涕为笑,轻拍着他的后背,“外面冷,回去再说。”
残月攀挂高空,在长街留下莹莹亮光。
顾七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浅笑盈盈,眉眼弯弯。侧过头,见晏楚荣闷声不吭,神色复杂。
“楚荣。”
“嗯?”晏楚荣抬起头,迟钝地转过身来,“怎么了?”
她眨眨眼,面露担忧:“有心事?”
他抿着嘴,紧抠着包袱上的结:“没有。”
顾七稍稍垂眸,将视线落在他胸前大片泪渍上。
若不是心事重重,又怎会没注意到,并肩而行的朋友,被甩落身后几步之遥。
他既不愿讲,自己也不好再问。
“一路奔波,想来是累了。”顾七温柔一笑,走到跟前拉起他的衣袖,“待回去洗洗,再好好睡一觉,自然就解乏了。”
临近门口,才想起元哲和徐硕来!
她“哎呀”一声,甩开晏楚荣小跑上前,早不见那二人身影。想来不过是询问白日之事,既妥善解决,倒也不急于一时,且明儿再去禀报吧。
夜色渐深,听到打更声响,已入亥时。
晏楚荣换了身月白长衫,偶有水珠从发梢滴落,浸出点点不规则的花。
“故友重逢,该是无话不谈,而不是无话可说。”顾七打了个哈欠,给他添上热茶,“第三盏了,难不成,你真是来我这吃茶的?”
他捏着茶盏,垂眸浅笑:“只要能看着你,坐到天亮又算什么。”
“我可没这闲心,陪你坐到天亮。”她又打了个哈欠,托腮嘟囔道,“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和哲王殿下,经历了什么……”
晏楚荣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元哲?”
“嗯。”她喝了口茶,却依旧难消倦怠,干脆趴在桌子上,“说来话长,总之是被人摆了一道。还好有他护着我……”
说着说着,她直起身来,烛火照进眼眸,隐隐映出担忧:“也不知他伤势如何,该去问候一声的。”
“这么晚了,”晏楚荣拉住她的手,勉强扯出丝丝笑意,“还是别去打扰了。”
她点点头。
折腾一天,实在太困。
顾七枕着胳膊,眼皮开始打架,嘴上却依旧絮絮叨叨。
可十句话里,当有八句说的是元哲,困倦的脸上,也总挂着浅浅笑容。
这让晏楚荣着实心惊!
半年多的时间,元哲竟让她完全卸了防备,甚至……生出些别样情愫来。
“小七,”他微微探身,声音略有沙哑,“韩子征呢?”
“韩子征……不提他了……”顾七撇着嘴,无力地扬了扬手。
他顿住,一时不知该喜该悲,眼中惊诧未消,又陡然添上许多哀愁。
“小七……”晏楚荣拧着眉,喉结滚动,却实难将心事吐露,只得埋头苦笑。
始终,自己都是输家。
“咚咚咚!”
急促的叩门声,将顾七惊醒!
她猛地抬头,额上乍然冒出细汗。
“裴大人!”
是徐硕的声音。
“来了!”她忙应了一声,起身开门。
徐硕站在门口,眼露急切,朝晏楚荣草草行了一礼,便直入正题:“我知道你同晏大夫交好,想来是准备畅谈一夜的。但眼下有件急事,须得你亲自去处理。”
顾七跟着紧张起来,严肃道:“何事如此着急?又有百姓闹事了?”
“不是不是,”他摆摆手,愁叹一声,“是殿下,殿下醉酒。”
“醉酒?”她面露惊讶,声音高了几度,“他身上有伤,怎能吃酒呢!”
“也只有你,能劝得住。”徐硕拽着她,急急奔去后院。走到廊下,掏出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这个喂殿下吃了,能好睡些。”
“好。”顾七将瓷瓶攥在手中,踌躇一番,忍不住询问道,“殿下的伤,严重么?”
徐硕停住脚,被月光照亮的半张脸,映着复杂神色。
“后背有瘀伤,肋骨断了两根。”他搓着手,为难地抿了抿嘴,“殿下不准我说,是怕你担心。感情的事,旁人无法插手。只盼你能痛快些,择一人而终。”
“你……”顾七呆住,“说的……什么意思啊?”
“你对殿下,究竟是什么情意?对晏大夫,又是什么情意?”徐硕见她如此,有些不悦,“裴大人,你聪慧异常,岂会看不出这两个人的心思?下官劝你,还是早做决断,不要将大好男儿,磋磨得不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