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顾七跟着众人下跪,朝天子叩首行礼:“形势危急,臣与哲王殿下商议,调郑侍郎和赵德勋回都救驾。未能及时禀报,望陛下恕罪!”
原来,为以防万一,亲王与宰辅回都之前,便做好了计划。
从驿站派出三支信使,一支去青州调来轻骑;一支奔至荼州,让郑少仁带精兵火速回都。
还有一支,去了流放之地,以亲王令调回赵德勋。
集结的队伍静候在郡州城外三十里,待午时守卫换班,与城内将士里应外合,一路直冲至宫门口。后以军情紧急为由,骗过叛将,杀进宫中救驾。
元承熙静坐着,听完来龙去脉后,抬眼望着跪地请罪的一干将士,顿觉喜忧参半。
喜的是,叛乱已平。忧的……
“何罪之有……”他不愿再想,闭上眼靠在元哲怀里:“论功行赏罢。”
“殿下,这唐家兄妹,该怎么处置啊?”
顾七闻声一惊,随后皱着眉,暗骂一声“莽夫”。
悄抬眼,见皇帝脸色阴沉,正觑着眼,斜愣愣盯着郑少仁。她苦思冥想,不知如何将这话圆过去时,便听到冷冷一声:
“扒皮制灯,悬于城楼。”
众人噤声。
历生死之危,受奇耻大辱。眼前的哲王,早没有看上去那般冷静。他昂着头,凤眸半睁,周身戾气正浓。一只大手轻拍着子侄的肩,轻启薄唇,隐隐透着沉沉笑意:“寻个有手艺的,皮扒下来之前,不许他二人咽气。”
顾七吓得倒吸凉气,顿觉头皮发麻!
“你!”唐笙眼露惊恐,抖如筛糠,连哭声都开始发颤,“陛……陛下!嫔妾……知错了,陛下!看在……看在往日情分……”
“往日情分?真是可笑。”
元承熙眸子一缩,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不知亲王这声“可笑”,说的是唐笙,还是自己。他抬起头,却辨不清亲王神色,只觉笑声格外刺耳。
满朝文武,能托付的不过半,而这半数中,多碌碌庸人,唯宰辅与唐鹤可堪重用。偏偏,自己所倚仗的文臣武将,一个染指妃嫔,一个逼宫造反!
到头来,还是要靠哲王的人,来稳固江山。
当真可笑。
“皇叔何必多言……”元承熙满脸羞愤,踉跄起身,径直走上前去,抽出赵德勋腰间佩剑,“今日,朕……要亲手……了结……”
唐笙吓得连连后退,顺着剑尖抬头望,企图寻丝丝温存。怎料天子眸色映红,满是杀意。
突然,她瘫坐在地,绝望大哭!
“笙儿!”唐鹤急红了眼,用力挣着绳子,“别怕!笙儿!”
她哭尽了,用衣袖擦去眼泪,蹭掉一大块胭脂,花斑斑的脸上,泪痕犹显:“我是要死的……我知道,像江铭川那样。”
顾七眼睫一抖,瞬间想起江铭川临死之前的模样。犹记得那双含泪的眼睛,从容中透着悲凉,解脱中藏着不甘。
罪大恶极,何谈无辜?
只不过……江铭川被元哲所杀,虽在情理之中,却也是违了圣命,当属意料之外。为何,淑贵妃临死之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怜,若不是你那胞弟,陛下可会青睐惠妃几分呢?”唐笙嗤笑一声,穿过众人看向江月吟,“这么多年,我不曾为难过你,却也实实在在恨你。恨你无所求,更恨你无所知,心安理得受着陛下的恩宠!”
顾七听得糊涂,不自觉凑近些,却被晏楚荣拉了回去。
“后宫中,只你一位贵妃,连皇后都要让你三分。你还要如何?”
唐笙红着眼,直视着眼前的皇帝:“六岁奉旨进宫,十二入宫待选,十三为嫔,十五晋妃……宫中佳丽甚多,样貌、才情,妾皆不如人。有此恩宠,不过是因为……我有个好父兄罢了。”
“既难得真心,妾便做手中刀,为陛下斩断荆棘,稳固朝纲。只盼陛下,能多怜惜些。”她张开双手,满腔哀怨,诉道,“怎奈妾这双手,沾满鲜血,夜半惊醒时,都能闻到那股子腥……陛下又怎会闻不到呢……”
“朕待你兄妹二人,早已是仁至义尽。”元承熙神色稍有动容,丝丝怜悯映在眼底又转瞬即逝,“若你安分守己,岂会有今日之祸?”
“安分守己?”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反问道,“陛下难道没想过,将我唐家除之后快?亲王处处打压,宰辅事事针对,难道不是陛下默许?”
“卖官弄权、勾连朝臣,吃空饷、占民田、放高利……”元承熙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起,怒道,“朕一忍再忍,倒教你们生出谋逆的心思来!”
“这都是你们逼的!”唐笙顶着一双泪眼,声嘶力竭吼了起来,“我不过是为自己谋条后路罢了!”
“你……”
“你种下的孽,得了今日的果,怨得了谁!”她抬手高指着眼前的皇帝,大声嚷道,“元哲!你可听清楚了!你破的青州拐卖案,其实就是……”
“啊——”
血溅三尺,引众人惊呼!
“笙儿!”望着倒地抽搐的妹妹,唐鹤奋力挣脱束缚,震惊的双眼满是恨意,攥着匕首朝着皇帝冲去,“去死吧!”
“陛下!”
一众武将里,赵德勋离得最近,却仍是措手不及。擒住唐鹤后回头一望,不知何时,惠妃冲了出来,而那黑金匕首,正深深插入她的胸口,淌出大片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