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阿语面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他的动作很慢,却非常优雅,边道:“对一个初学者而言,你算是弹的很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初学?”阿语好奇道,她觉得刚才她已经弹的相当不错了。
他嘴角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置可否。
“你也会弹古琴?”
“略懂一二。”他说。
“那你来弹一曲。”听他那口气,要么他真的精通音律,要么就是在故弄玄虚,阿语想探探他的底。
他又笑了一笑,起身走了过来。阿语让出位置,他也毫不客气,衣摆一甩,盘腿坐在了古琴前。右手轻扣琴弦,琴声铮铮回响,似有千言万语蕴含其中,扣动人心弦。
阿语陡然一怔,他只弹了一音,就能动人心弦,这样的技艺,便是卫先生也做不到的。
他抬眸,星眼如墨,望进去,好似一潭柔静、清澈的湖水,只一眼,便让人心神变得宁静起来。
笑容在他唇边转瞬即逝,随即清澹悠远的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来,由缓而急,由低而高,若滴滴清泉渐次汇聚成潺潺清溪,由远而近……心底似被着清流涤荡过一般,所有凡尘俗念皆备带走,化作天边一丝浮云飘渺无踪。
阿语晕眩了,震撼了,这样的云水吟与卫先生所奏又是不同,卫先生赋予琴音的是一种自然淳朴,追求的是心的宁静,返璞归真的意境,而他所奏,是随性而洒脱,虽说追云逐梦是虚幻,花开花落是自然,可我乐在其中,随风去,逐梦来,留恋花开,叹息花落,我自逍遥,我自怡然……
一曲终了,阿语仍陶醉在琴音之中,久久不能言语。
“琴为心声,心之所往,琴为所动,何必拘于曲中之意,但求还我本心。”他悠悠念道。
什么才是境界,这就是,什么才叫叹为观止,这就是,卫先生若是大师,他便是宗师,阿语已经彻底折服,眼冒星光:“白离,你一定要教我弹琴,我要拜你为师。”
他温和的说:“你已经有一位高明的老师了。”
“你又如何晓得?”阿语奇道。
他微然一笑,仿佛一切他都了然与胸。
“外面的那位老师,怕是不能再教我了。”阿语垮着脸叹了口气。
“为何?”他问。
“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了。”阿语郁郁的看着他:“所以,想跟他学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你必须得教我。”
他微蹙了蹙眉,思索片刻,说:“好,我教你。”
“真的?”阿语雀跃起来:“那就太好了,我是下过决心一定要把这琴学好的,这下就不用发愁了。”
有了白离的指点,阿语原先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很快就融会贯通了,练的越来越起劲,白离也是毫无保留的教授。
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大半日就这么过去了,绿乔进来提醒:“小姐,您是不是该歇会儿了?”
阿语这才想起,她还没睡过觉呢!顿觉有些困意。
“今天就先练到这,免得伤了手指,来日方长。”白离和声说道。
阿语点点头,笑嘻嘻的说:“是啊!来日方长,有你这个老师在,我就不用这么拼命了。”
阿语让绿乔过三个时辰叫她,她先睡一会儿,养养神。有这空间就是好,外边一个时辰,相当于这里七个时辰,她的时间充裕的很。
第二天,阿语按时去闺学,却发现阮思萱也来上学了,阮思卉变成了阮思萱的跟屁虫,一直小心翼翼的跟着阮思萱,都不敢往阿语这边靠。倒是阮思薇和顾以曼老是围着阿语打转,问的无非是前儿个夜里发生的事。
阿语只一句“族议之事,不敢妄议。”就把阮思薇给打发了,阮思薇好生失望。
课后,卫先生单独把阿语叫了去,温和的说:“阿语,让你娘准备一下,这几日你就正式拜师吧!”
阿语怔愣:“先生,这么快?”
卫先生捋了捋胡子:“为师说过,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你弹的让为师满意就可以拜师了。”卫先生顿了顿又道:“你的勤奋为师看在眼里,短短数日,你已经小有成就,阿语,为师深感欣慰。”
阿语受到先生的肯定,心里很是欢喜,羞赧道:“多谢先生厚爱,阿语很惭愧。”
“惭愧就无需了,只是莫要骄傲了才好。”卫先生和颜悦色的说,对这个学生,他是一百个满意,这样的资质,他平生所见唯有二人,一是三殿下,二是阿语,当然,三殿下的资质是无人能比,就连他也是叹服不已,而阿语,虽然天资不如三殿下,但只要她勤奋刻苦,他日成就也是非凡,这样的弟子,他岂能错过。
阿语忙道:“阿语不敢,阿语一定牢记先生教诲。”
从闺学里回来,阿语就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俞氏听了也很高兴,少不得又是一阵叮嘱,一定要跟卫先生好好学,不要辜负先生厚爱云云。阿语一一应了。
吃午饭的时候,阿语问娘:“祖母今日心情可好些了?”
俞氏道:“你祖母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精神有些恍惚,主要还是你六哥,一味哭闹,你祖母也拿他没办法。”
“那我四伯呢?”阿语想到四伯父的无情,觉得很是心寒,是不是男人都这副德性?
俞氏叹息了一声:“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阿语主要是担心崔老太婆心情不好拿娘撒气。见娘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好再问,看见元香在一旁嘀咕了几句,说什么也听不见,不过看她好像很气愤的样子。阿语心道:待会儿找个机会问问元香。
用过午饭,娘去了三房,说是找七婶问问,拜师需要准备些什么。阿语趁机叫了元香来。
“元香,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嘴里嘀咕什么?”阿语笑眯眯的问她。
元香愤愤道:“还不是六少爷,也不知是听了谁的闲话,说四夫人就是被咱夫人害的,六少爷就骂夫人是坏人。”
晕死,这个死胖子,欠揍了,阿语心里骂道。
“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六少爷骂咱们夫人的时候,她不说话,由着六少爷胡说八道,岂不是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元香气道。
“她就宠着这个宝贝孙子吧!这样下去,六哥的下场就跟他娘一样了。”阿语气哼哼的说。
“可不是?本来就够会闯祸了。”元香深以为然。
“下回他若是撞在我手里,我定要再扇他两个嘴巴。”阿语狠声道,本来她还同情他来着,结果他自己不识趣,还敢乱骂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元香听了,忙道:“小姐,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其实最可恨的是在六少爷背后撺掇的人,六少爷这人本就是听风便是雨的性子。”
“我知道,就是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的。”
“对了,今天老太太还说,昨儿个四老爷急着把四夫人赶出去,都忘了跟四夫人说赔偿的事,如今四夫人已经不是阮家的人了,也不好再去问四夫人讨赔偿款,况且,四老爷这两日精神不济,更不好跟他提这事,所以,种粮的事还是让夫人自己想想办法,她也爱莫能助了。”元香说道。
阿语冷笑道:“早就知道祖母是只铁公鸡,四伯母的嫁妆都被她扣下了,她还能给咱们赔偿款?还好咱们早有准备,不指望她。”
“就是,府里谁不知道四夫人是净身出户,我就觉得老太太还能说出那样的话,真叫人惊讶。”元香附和道。
“那我娘怎么说?”
“夫人还能说什么?顺水推舟呗!夫人这性子,就算老太太真把银子给她,她也不好意思收下的,毕竟烧毁的是次的种粮,不值多少银子,至于那间旧房子,是铁牛家的,等来年有了收成,帮他盖一间新的回去,夫人是这么打算的。”元香道。
“算了,这事不提也罢。”阿语心烦的摆摆手,崔老太婆还道发了一笔横财了,只怕这些银子她还没有捂热就要飞了,现在她是想,怎样才能帮长房一把,好歹也得让长房备些银子起来,万一抄了家也不会一无所有,露宿街头。
“小姐……”元香欲言又止。
阿语抬眼看她:“怎么?还有什么事?”
元香犹豫道:“今儿个早上东哥来了一趟,说是王三他娘……昨晚上……去了。”
阿语心中一凛,终于还是去了吗?也是,在古代中风算是不治之症了,如果严重的话就更别提了。
“夫人知道了,心里很难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夫人让东哥儿带了十两银子去,让东哥儿帮着好生料理王三他娘的后事。”
阿语点点头,心里有些难过,总觉得有些对不起王三娘子。
“小姐,您别难过,要怪就王三他自己鬼迷了心窍,又不是咱们撺掇他去放火的?该后悔的人,是四夫人,是他自己。”元香拿早上安慰夫人的话又来安慰小姐。
阿语勉强笑笑:“话是这么说,我也不是后悔,只是觉得王三娘子可怜,她一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以后的日子越发艰难了。”
“夫人说了,如果王三娘子愿意,就免她三年的租金,东哥儿也说了,他们会关照王三家的,而且夫人还打算去求求三夫人,让三夫人在三老爷面前说说好话,县衙那边去通融通融,只要王三知错能改,就尽量轻判。”元香小声说道。
阿语默然,但愿吧!娘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了。王三若是真心悔改,也不枉救他一回,如若不然,有他苦头吃的。(。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