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鲍昱来报,果真于南燕边境处发现怀侯和燕使,如今已禀明南燕王,将怀侯姬克擒回。
未免夜长梦多,庄王下旨,赐姬克毒酒一盏。姬克被迫服之,旋即身亡。无奈一代怀侯,先王在世时风光无限,如今为夺取王位苦心孤诣,事败落逃如丧家之犬,却仍被王兄追回赐死,实乃无情最是帝王家。
怀侯既身死,庄王边着手惩处周公及所谓的参与谋逆之众,依照各典狱官严加拷问审理而得的供辞,公卿府上下八十余人,均要按罪责轻重论处刑罚,不尽相同。处以大辟者,周公黑肩、其婿晏贞、府上死士、参谋共计二十有二;处以膑刑者,管家、府上执事、府上谋士共计二十有六;处以黥辟者,周公外孙女晏娈姜,府上仆从、婢女等,共计三十余。
王诏一下,公卿府的灭顶之灾来临,却见周黑背一脉,无论是周忌父、周孔皆未遭受株连。回想当日周忌父成亲之礼皆在公卿府操办,附庸周公之心,何其彰显,而今公卿府落难,周公死罪在即,以致胞弟侄亲都唯恐祸及己身,不惜主动与之划清界限。周黑背一早就跑去讨好周忌父的联姻亲家卫兢,连同其主动面见庄王,不但替自身摘得干净清白,还将旧日所知道的些许周黑肩如何与怀侯、南燕使臣相勾结之零星细节全盘托出,以表忠心。
庄王见黑背言之凿凿,大有为王室大义灭亲、赴汤蹈火之势,又加之司空卫兢左右逢源,于是庄王并未加罪于周黑背、周忌父等人,相反,为了显示宽仁公正,还封赏了周黑背。
另一边,成冲为了周府之事食不知味、夜不能寝,他深知自己无法左右大王的诏命,于是只能再去求公子阆,他也知道对于公子而言,自己的请求未免强人所难,可是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未及卯时,成冲跪在梧台宫正殿门外,公子阆晨起走出殿门,见他跪着,不须多想便知所为何事。
“殿下……”成冲正要开口。
“哎呀,你可别逼我了!!我真得帮不了你!”公子阆百般为难道,“王祖父最恨不忠不义之人,周黑肩谋反叛乱、妄图弑君,有此下场本就是咎由自取,你何必为他如此!按眼下的情形,你能保全自身就实属万幸了,哪有螳臂当车、飞蛾扑火之理!况且,父亲大人日日叫我谨言慎行,不可忤逆王祖父。先不说我去了,王祖父能否听取我的话,就算现在我说要去见王祖父为周黑肩求情,父亲大人也万万不会同意的!!”
成冲听得公子阆之言,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明白公子阆的苦衷和难处,也能够理解他与太子的不易处境,周公与府上之人的命运,没有人能更改了么?成冲陷入绝望,他低头望向地面,没有再说什么,周公大人……真要难逃一死了么?……还有,还有娈姜小姐,她一个女儿家,若被处以黥刑,该如何挨得过啊……就算挨过,日后又要如何过活,他只觉得无比心痛,不敢再想……
公子阆见他默然不语,接着说道,“我知道你重情义,可有些事也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既然已成了定局,就不要再执著于此了,这样自己也好过些……”
“……成冲明白,是我让殿下为难了。”成冲看着公子阆说道。
“你能明白就好。”公子阆见他这样说,心里也宽慰不少,“快起来吧!我还要去给父亲大人请安呢。”
“诺,那成冲先行告退。”成冲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公子寝殿庭院,只感到晕晕沉沉的,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他勉强支撑着,还未及殿院门口,便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成冲!!”,公子阆见状,连忙叫下人扶成冲至偏殿,请来张御医替他诊治。想来这几日,成冲心乱如麻、度日如年,几乎未曾好好进食,也没怎么休息,终究精力不济、体力不支。
“他这是怎么了?”公子阆问御医。
“回禀公子殿下,成侍郎是劳形苦心、疲乏过度,加之肝气不舒,心火灼肺,进而五脏燥郁,气血不和,才会突然晕厥……”张御医替成冲仔仔细细地号过脉后,絮絮叨叨地言说起来。
“这……严重么?”公子阆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打断他。
“回殿下,此症并无大碍,但着实是需要好生休养几日,断不可再忧苦劳心才好。待微臣开一剂养心安神汤,给成侍郎服下,这药有安神的效果,会使人昏睡不醒,不过不必惊惶,多则两三日,待其药效一过,便会醒来,到时再服些补益心血的汤药,即可痊愈。”张御医一一陈说道。
“哦,那就好!”公子阆听得御医之言,放心许多。
次日一早,公子阆前来看望成冲,见其仍未醒来,又想到御医说过,怎的也要昏睡两日,正待离开之际,却听见成冲在迷迷糊糊之中正喃喃地说着什么,不由得走近榻边细听。
“……娈……姜……”
“……他说什么?”公子阆没有听清,转头问身边的婢女。
“回殿下,好像是‘娈姜’,成侍郎从昏迷到现在,已经多次重复这两个字了。”婢女回答。
“……娈……姜?难道是……周黑肩的外孙女,晏娈姜!?”公子阆虽未见过娈姜,却知道周公有个外孙女叫晏娈姜,想来成冲在周公府生活七载,必然与之相识。
公子阆心里暗暗思忖着,这都昏迷了,还喊人家名字,难不成……难不成这个晏娈姜是他的心上人?……可是……从未听他提起过啊。
看着昏厥之中的成冲,公子阆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方叹了口气道:“唉,算我怕了你了,不过结果如何,可不是我能定夺的。”说罢,又跟婢女吩咐了几句,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