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睁只眼闭只眼 决明 3423 字 7个月前

为了让他别心生排斥,花漾小心翼翼地替卫生棉换个方法解释,「卫生棉很乾净的,你把它想成纱布加棉花就不会这么排斥它了,它本来也有机会变成棉花棒,只是因为运气不太好,所以才被分到了卫生棉生产线上,不要因为它的名称而排挤它……」

他想,以後他会连棉花棒一块排挤……

终於,一位白衣天使推著车过来,先替简品-处理伤处,贴在眼上的夜安型如他所愿地换成了乾净纱布。

「还很痛吗?护士小姐,你轻一点好不好!很痛耶!」问句之前是吴侬软语的小绵羊,问句之後是狂吠中的大野狼。被「处置中」的简品-大气也没吭一声,反倒是她这个旁观者呼天抢地在叫疼。

「有本事打群架,就有本事挨疼。」白衣天使表情镇定,检查简品-眼睛上的伤口时也没有任何害怕鲜血直冒的恐惧。「情况有些严重,马上安排手术室。」

花漾一惊,「会不会瞎掉?他会不会瞎掉?!」

「那把扁钻划过他眼珠子,你说会不会瞎掉?」白衣天使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答得模棱两可,但专业的技术已经替伤患将周遭的污血清理乾净。

「那怎么办……」花漾慌了手脚。

「可以推进去了。」白衣天使指著简品-,另外两名护士则是动作俐落地将病床推进手术室,然後红灯亮起,白衣天使则对花漾说:「你,跟我来办挂号。」走了两三步,发现她没跟上来,白衣天使又折回花漾身旁,拍拍哭得满脸粉妆塌垮的董蔻脸庞,「别哭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万福了,昨天送来一个摔车的飒车族,脑壳削掉一大半,比起手术室里的他还惨百倍。」要比惨,天外有人呀。

「他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扁钻划伤……」

「那你就是罪魁祸首。」

被白衣天使直言指控罪名,花漾愣得扎实,更加自责沮丧,刺猬般的发梢也垂头丧气地塌垮在颊边,只差没找个垃圾筒旁的角落去窝。

白衣天使自知自己向来说话嘴毒,好好一句安慰话说到後来总会荒腔走板,不只一回告诫自己收敛收敛,但老是恶习难改。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要补救脱了口的话很难,但聊胜於无。

花漾擤擤鼻,才发觉自己不小心用了简品-原先捂眼的手帕,也跟著沾了满鼻子的血,摸遍了口袋找不到一张卫生纸,後来还是白衣天使递给她一块酒精棉花解了她的尴尬。

「没关系,你只是实话实说……」花漾一边擦鼻一边继续说,一瞧见棉花不过随手一抹就整块染成了血红,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内疚掉泪。「我是罪魁祸首,我如果不尖叫,他就不会回头,他如果没回头就不会看到那臭家伙掏出扁钻扑向我,他如果没看到这幕就不会冲过来想阻止人,他如果没冲过来就不会被扁钻误伤,他如果没被扁钻误伤——」

那时,当他回头一瞧见她的危险,几乎是反射性地冲入扁钻的攻击范围内,用他的身体替她挡去每一次的惊险,她只能缩头藏尾地揪著他背後的衬衫布料,感觉他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和她的手掌,并且在她不小心脚下踉跄後,害他同时分心,被对手偷袭成功。

大量的鲜血吓坏了她,更吓到了那名原来只准备拿扁钻吓唬人的少年,唯一没有太大反应的人反倒是简品-,最有资格嚷痛的嘴却只喃喃低怨著——他不想当英雄,真的。

「他如果没被扁钻误伤,那支扁钻还是会见血,划伤你这张漂亮的脸蛋,然後,在这边自责捶胸的人换成了他。」白衣天使接话。脸上表情还是很酷,下颚微微一努,落向手术室方向,「相信我,他会宁愿现在在手术室的人,是他。」

「可是他看起来很不甘愿……」

「谁会甘愿被扁钻划伤眼,而且光用看的就觉得很痛。」只要稍有偏差,那支扁钻会穿脑的耶!今天要是受伤的人换成了她,她也不会摆出太好看的脸色。「烦恼归烦恼,挂号还是要办,边走边哭吧。」

白衣天使又往柜台走。

「为什么我觉得你安慰人的话一点也没有效果?」花漾停在原地。

白衣天使耸肩,「我说话向来如此。」反正她每次的安慰很少有人听得出来,她也不在意了。

「不过……让人听得出来,你努力想安慰人。」花漾小跑步跟上了她,正巧瞧见白衣天使首次露出笑,让那张在深夜值班时略带疲惫的清秀脸庞转为柔和,但没多做什么回应。

胡乱填完了白衣天使交给她的资料卡,上头的空白处多过她填满的位置——因为资料卡上有太多病患的基本资料,对她而言根本也是个谜。花漾又窝回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等了好几个钟头,连远方清晨的太阳都在林立的大楼间探出了头,「手术中」的红灯还是没熄。

她的身上还沾有他的血迹,一点一点的红色都是触目惊心。

精神很疲累,但是一想起手术室里的他还在奋斗;一看见衣服上的血,她的眼睑却怎么也不愿闭上休息。

隐约,流行歌曲的手机铃声缓缓飘出,但因为不是花漾听惯的铃声,起初她没留意,只觉得吵,直到五分钟过後,她暗骂了几句「好吵,谁的手机呀?干嘛不接?」的低吠,怔了怔,手术室外的走道上,左算右算不过只有她花大小姐和垃圾筒一只,她不认为垃圾筒里会有支手机在哀号,那——

花漾这才发现手机声音出自於她手上那套染血的男性西装外套,慌乱地在左边口袋摸出了简品-的手机。

手术室外墙上大大的红色标语「手术室外禁用手机。以防磁波干扰医学仪器,危及病患生命安全,敬请合作」在刚刚与她相望两个钟头以上,想记不住教诲也真难,花漾像作贼似地捂住手机铃声,一路冲到了楼梯间——途中手机铃声断了两次,也又重新响起,可见手机另一端找人找的急。

稍稍瞟了冷光萤幕上的来电显示——蕴蕴。

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名字,而且是关系菲浅的女孩子,他才会在电话簿里打上这么恶心的昵称,不过她实在是无法想像简品-那类型的男人会用这么亲昵的小名称呼人,可见来电的女人身分地位绝对不同於一般人。花漾盯著萤幕胡思乱想了好些会。

简品-一夜未归,有人来查勤关心也是理所当然,他和她不一样,她就算是哪天在家里嗝屁,恐怕过了十天也不会有人发觉她的失踪——学校跷课跷惯了,老师不会多拨精神来理会她这个坏学生,同一层大楼的住户又老死不相往来,连点头打招呼也没有过,说朋友嘛,也只有在享乐花钱时才会想到她,这么看来……她实在是个独行侠,很孤单的独行侠,唉。

自怨自艾没用,还是先看看是哪个马子的夺命连环call吧。

「喂?」花漾替简品-接了手机,手机另一端反倒被她这陌生女声给吓到,不等花漾自我介绍,手机另一端疑困又甜美的女嗓先道:

「对不起,我打错了。」挂掉。

花漾哭笑不得地盯著通话结束的字样,不过随即手机又响起,同样是那个叫「蕴蕴」的女孩子,花漾知道这回「蕴蕴」一定很仔细很小心地查了号码,再三确认後才又拨了这通电话。

这回花漾不打算给蕴蕴挂她电话的机会,一接通就先下手为强,「你没打错,这是简品-的手机。」一气呵成。

「喔,那他……」

「简品-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对方静了静,猜测问道:「你是文华姊吗?」

文华姊?哪号人物呀?

「还是美娟姊?熙倩姊?」

美娟姊?熙倩姊?这些全是和简品-祖宗八代扯得上奸情的女人吗?倘若她一直答不是,不知道还有几十个女人的名字会从手机另一端飘出来。

「我都不是,你应该不认识我啦,所以不用猜了……」花漾搔搔头,思量著要如何解释自己「罪魁祸首」的身分。

蕴蕴先开口问了:「你是他新的女朋友吗?」声音听起来好年轻。

这种询问口气听起来很像简品-的女朋友是以「打」来计算。「简品-很花心噢?」花漾心里有一些些的不高兴,讨厌脑海中霎时浮现的女人挽住简品-手臂的画面,感觉有一股……酸意涌上。

「也不算是,他都是结束一段感情後才又有下一段,每一段都分得很和平,没有任何一任女友埋怨过……」

「谈过很多段噢?」她的双眉还是拧成一团。

「我算一下……」手机另一端开始沉默,接著像在数羊一样,数字开始向上攀升,声音虽然轻微到近乎低喃,但不用每个数字都听清楚,只要听到手机另一端能为了算出数量而沉默十秒以上就足见简品-的恋史有多璀璨,奸夫!

「你也是其中一段吗?」不然怎么对他的历史了若指掌?

「我?我是简品蕴,是他亲妹妹。」

「呀?原来是妹妹呀!你好你好……」口气一松,花漾露出笑颜,没细想自己心情大好的原因。

「我哥哥在忙什么?他……在睡觉吗?还是……在洗澡?」彻夜不归加上手机由陌生女人接,让简品蕴很难不想偏,以为大哥正处在哪个温柔乡里,连报平安这件重要事都给忘了。

「呃……」方才得知简品蕴真实身分的喜悦瞬间风化成沙,即使在简品蕴无法瞧见手机另一端的情况下,她还是很内疚地低头忏悔。「他在医院动手术……」

果然,手机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动手术——动什么手术?!我哥发生什么事了?车祸吗?」

然後一旁冒出另一道同样很震惊的吼声:「阿-怎么了?!」

简品蕴抢回手机,「爸,我还没问出来,你先不要抢电话,喂喂!小姐,你还在吗?」

「我在。你们别抢著问,我直接说好了,他在市立综合医院,好,我等你,你拿笔抄一下,对,就是那里左转。他还没出来,四、五个小时有了,没关系,要是他推出手术室,到哪一间病房我再打给你,还是你到了医院再拨手机上来,嗯嗯,好,我知道了,bye。」

简单一通电话里,她听到了家人的心急和担忧,那种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医院的似箭心情,甚至没心思再追问他为了什么而入院,只想赶著来见人。

这就是家人吗?

花漾握著手机,感觉机身隐隐发烫,似乎能传达远端简家人的心急如焚。

她没有尝过这种因担心而紧张的情绪,也没有让任何人给予她这样的关怀,因为她——

没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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