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刚好路过一条顺着峭壁流淌的小溪流。细小如注的流水在山石壁上冲刷出一道明亮的水痕,落在下方的一块十尺见方的巨石之上。那巨石四周墨绿色的苔藓密布,仅在水流击落处光滑一片。巨石的一截与山体相连,其间细缝中,生长着叶片细长的石斛和一些说不上名的节生植株,开着米粒般大小的白花。
小止麻利地将两只野兔剥皮去内脏打理干净,又将才来的药草也一并清洗了。望着剥下的两张完整的兔皮,小止又有了主意:这大小正好可以给牙牙做一套裘皮衣。大的那张做成坎肩,小的就做成小皮裙。虽说可能会小了一些,但好歹可以遮风蔽体啊。
想不到牙牙刚刚摆脱了茹毛饮血的日子,如今又要过上这穿兽衣,吃野味的野人生活了。
小止在忙活得热火朝天之际,靳楚正悠闲地坐在树下吹着山风,晒着早已不再炙热耀眼的太阳。秋日暖阳在他的身上铺撒开来,为他周身渡上一层柔和的光彩,完全不似平日里看起来那般疏离冷漠的姿态,倒显得亲和了许多。
等到一切都打理完,差不多已近傍晚时分。日头西斜,日色渐暗。来不及歇息,两人快步往棚屋处走去。小止心中暗暗记着走过的路线,心想着待会儿煮饭还需到此处来取水才行。她天生是个路痴,虽然她内心觉得靳楚在这方面定比她强上不少,但眼下既然知晓了这位大爷不好惹,自己哪里还敢指使他去干粗活。
推开棚屋破旧的木门,昏暗的屋内不见一丝光亮。两人一下子来到暗处,视线暂时失明,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一个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此山是我开,此屋为我有,胆敢在此住,留下买命财!“
小止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好,碰上山贼了!
听声音好像还是个女山贼。待短暂的适应后,小止终于隐约看清了屋内站立的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只是这棚屋中视线过于昏暗,又加上连个通风透气的窗户都没有,所以究竟这二人是何模样,真是一点也看不真切。
“娘亲!”是牙牙的声音。
小止听到这喊声竟莫名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只是卓连季不知如何了,这半天不出声的,又加上碰上山贼少不了受了惊吓,该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乖,莫怕。娘亲在呢,你卓叔叔没事吧?”
“我没事。”木板床吱呀一声响,卓连季费力地支起了身子,沙哑着回道。
“少啰嗦,别动。还有你这小鬼,老实点!”又是那个女山贼的声音,语气中满是不耐烦,“快点掏钱,否则我这一刀下去,你家这小孩儿和孩儿他爹,哼哼,小命不保!”
床上的卓连季和门口站立着的小止听了这话面上均有些微红,好在屋内光线昏暗,没人发现这两人的异象。不光如此,屋内的众人都是一脸黑线,没听到人家说的是“叔叔”吗,又何来的孩儿他爹一说,看来这女侠脑袋有些不灵光。
“女侠,手下留情。”小止连忙劝阻,说道:“您看,这屋内实在是昏暗了些,即便我此刻将银钱给您,您数起来也麻烦不是。不如咱们到屋外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屋内那位一手拎着牙牙,一手手持利剑指着床上之人的所谓的女侠,听了这话,低头想了一下,觉得此法可行,便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喂,快起来!”那位女侠催促着卓连季从床上起了身,一把将其捞了起来,将手中利剑架在其脖颈上,生怕被他给跑了。
众人互相对峙着,一步一步地从屋内退了出来
最后一位走出来的是一位身穿白色袍衫的青年男子,面容俊朗清秀,周身清爽的装束外加散落的墨发仅用一条发带束着,颇有些落拓不羁的侠客风范。
“宋大哥!”
“小止姑娘!”
原来此人,正是三个月前在城外白家别院中夜半前来营救她的宋家三公子宋少游。
小止心中欣喜,没想到在这山野之地竟还能与昔日旧友重逢。只是令她更为不解的是,这宋家公子何以落魄至此,干起了山贼越货杀人的营生。宋家的门风,竟败坏到了如此地步?
“你怎么认识我男人的?”众人听得如此惊世骇俗的问话,齐齐望向说话之人。
原来所谓的女山贼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一身红衣,脚蹬墨色长靴,英气逼人。面上唇红齿白,一双凤眼更是神采十足,鼻尖细挺,身量虽纤细却风姿绰约,别有韵味。此时她手举利剑,眉目中怒气微露,瞪着小止,就好似碰上了情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