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终究平淡(2 / 2)

行路遥 海照月明 3695 字 9个月前

灵气枯竭。

天地间的灵气毫无征兆的消散开来,不留丁点痕迹。

尚未成型的灵矿,也沦为普通矿石。

天灾之下,但凡所属修炼界之人,皆无法幸存,倘若是年轻者还好,但凡是最早的一批人,一旦没有灵气维持周天运转,被打回原形,成为普通人,也没几年可活了。

自然界的法则再次上演。

竭泽而渔之下,修炼界也算是名存实亡了。

原本老夫打算守着天君故地,就此终老。

临到头,最终还是受人情所累,只得是厚颜于天君。

随着一众人等,踏上宝船东渡,无外乎是这群人想寻找希望之地罢了。

天意如此,又怎会那么容易。

出航一月之后,途经此地,受不可抗拒之力牵引,困于此地,就再也没有走出去半步。

自成一地的空间,不光是囚缚之能,还会抽取存储在人体内的灵气,众人合力亦无法冲破法阵,只能靠着天器玲珑戒的庇护,待在内里苟活而已。

老人看了看身旁瞪大的双眼,轻笑道“没错,汝当下生活的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芥子空间,汝可不敢小看这宝物,若非是为了节省法力,这个小世界当真是比外界来的舒服。”

云天佑点了点头,问道“独孤爷爷,照您的意思,我父母也在这群人里面了?那他们的名字?又为何?”

听到此话,老人深深叹了口气“汝父,云傲天,汝母,蓝秀云,至于其它,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

少年心中有所猜想,但不敢说出,只能寄托于老人之口,后者见状,只能摇着头说道:

当时的情况,断然是出不去了,老夫本就心存死念,倒也不在乎,所欠人情的归还,属护卫之责,眼下大家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就不存在了。

偏就是在那一刻,云傲天找到老夫,告知了玲珑戒以及妻子怀孕的消息。

老夫恍然大悟的同时,念及恩情所在,思虑良久,终是提出了一个方案。

此法的成功率不论,光是想实施就很困难。

不过云傲天却坚持一试,于是乎,夫妻二人召集众人,以玲珑戒为由,协商相关事宜。

须知,玲珑戒,乃是天元大陆唯一蕴含芥子空间之物,乃是天君修炼到渡劫期后,亲手锻造而成。

且不论对于修炼一途中,领略高深境界的价值。

玲珑戒最为特殊之处,便是在于培育,据说是因为锻造材料中,加入了天外陨石所致,具有超越时间的莫大威能,天君之所以能够修炼那么快,也是得到此物的帮助。

当之前的传闻,被云傲天所证实之后,众人的神情变得愈加狰狞。

但后续的话,又使得疯狂回归了平静:可提供种植的土地不足三丈,且,仅有芦香叶能够一天内成熟,其余皆是枉然,夫妻二人的实力便是最好的证明。

须知,芦香叶,不过是天元大陆灵气充沛时,最低等的灵药,除了少量灵气以外,毫无其它作用。

未免质疑,随后带着众人进入此地,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后,哀怨的同时,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毕竟少量的灵气,以目前而言,也能勉强支撑一天,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终,夫妻二人与众人立下血誓,前者竭尽全力为众人提供灵药,后者如若未能在玲珑戒崩溃之时破开此阵,就须无条件的服从老夫的驱使,倘若成功,必定让后辈替众人完成力所能及之愿。

少年眉头紧皱“那”

“别急,老夫还没说完。”老人顿了顿,再次开口,稍显沉重。

:即便如此,库存也难以坚持,而血誓既然已经立下,夫妻二人便没有推脱的道理。

之前提到过的宝船,本身就是为了长途跋涉所准备,里面自然有着收刮而来的灵药,不过搁浅之地,位于空间内的核心之处,也曾有人试过,顷刻间便是被吸成了风浊残年之人,当场陨落。

如此之下,那一年,自汝出生之后,二人凭借玲珑戒之能,付出莫大修为作代价,将汝封存在此,之后前往取药,未曾归来。

哪怕众人内心不忿,可事实如此,也无可奈何。

可就在老夫打算将汝取出之时,又产生了变化。

也是造化弄人,原来时间之能,不光如此,当最后一批种子吃完之后,本该是到了抽取玲珑戒本身灵气之时,三丈土地内,又结出了灵药。

于是,便是一天天过到了如今,哪怕明日玲珑戒不崩溃,按照修为恒定,众人也没好几年的活法了。

话说完,老人闭上双眼入定。

少年攥紧了双拳,一言不发的起身准备离开,可走到门槛,却又迈不动腿了,咬着牙问道“如何才能去祭拜两老”

老人很是淡漠的开口说道“汝诞生之时,汝之母亲,便将玲珑戒的主权过渡到汝身上,只需往无名指上的红色戒痕注入灵气,即可掌握进出之能,方法很简单,老夫可教汝,就不知汝身上的灵气是否足够,还有一点,听闻血誓有种说法,如是未能履约,则不可入轮回,沦为孤魂野鬼不说,还要遭受阴风侵袭,雷击之苦,最终魂飞魄散,不知真假。”

少年没有转身“明日何时。”

得到回复后,浑身颤抖着走出了房间,门槛处点点猩红,不及少年颈根浓郁。

没有昼夜之分的环境下,如何知晓这最后痛苦的时长,无外乎记数。

平常里,走路没个动静的老人,今日举动格外的清晰。

少年连忙走到门口,跟随着老人下了楼。

盲目的神情,突然有了些紧张,随即有了动作,刚想跑向后院。

就听老人说道“今天的食物,不用提供了,万一出了这个鬼地方,汝留着有大用,这最后一批的灵药,哪怕没有灵气,处在此地,想来只要不采摘,应该能存活挺长时间。”

云天佑沉默不语,只管低头跟随,稍不留神就撞到老人佝偻的背上。

连忙低声道歉,只是这沙哑的声音,让人听来硌得慌。

老人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示意少年走到场中。

云天佑照着吩咐走到空无一人的‘饭堂’。

只见老人盘腿而坐,轻声说了句“各位道友,可以开始了。”

刹那间,围在云天佑身旁的八张饭桌,如同被飓风撕裂,碎片按照某种规律,迅速排列成古怪的图形,隐隐作现的文字中,少年只识得些许,代表方位的东、西、南、北,旁边是风、火、地、泽、天、水、山、雷

老人口中默念法门的间隙,严肃说道“天佑,无论何事,不得挪动半步,坚守中宫,抱紧心神,待吾发令。”

少年重重点完头,右脚向外画了个弧形,双手握拳,沉腰立马。

小镇格局的布置,本就早有规划,当客栈透出的白色光芒连通天际时,其余分属的八个区域,自然也是互相辉映着,爆发出绚丽的余光。

原本枯燥的天际,在此倒映之下,如梦似幻,色彩斑斓。

小天地内残余的灵气开始向阵法汇聚,见状,在老人急切的话语中,云天佑分神片刻,紧接着,左手大拇指快速贴到无名指戒痕之上,来回摩擦间,一股刺痛传来,如同被针扎了一下,随后,低声默念:开天。

自打出生开始以来,亘古不变的天幕,瞬间破碎。

雷霆,风暴,漫天黄沙,这些在旁人看来恐怖的场景,对于云天佑而言,一切都那么新鲜,足以让他短暂的忽略所谓的威胁,以及尚在快速运转的阵图。

重回旧地,独孤明显然无心追忆,身为主阵之人,此刻面色凝重,宽大的袍服极速膨胀,显然是担负着巨大的压力。

只见他双手掐诀,口中默念,周围阵型开始轮转,不停的变换着方位,各区域间,由法力幻化的光柱,渐渐靠拢,汇聚到少年上方,如同通道般的庞大光柱,冲击向天空布满雷霆的厚厚云层。

轰鸣声响彻天地,只可惜,云层只是轻微颤动,依旧是降下雷霆威压。

独孤明顿时气息暴乱,血气上涌,一口猩红喷出,继而说道“诸位道友,难不成已经是无欲无求了吗?”

位于东南角的一名老者,从腰间取下一把画扇,其下方捆绑着一封信函,抛向少年的同时,大声说着“诸位道友,老夫先行一步,还望小友务必将此物送还家中。”

话说完,老者身躯当即消散,恰好画扇掉落在云天佑身下,独孤明心中一紧,随后释然。

老者姓杨,名秋水,原籍贯日州,金丹期修为,逍遥派掌门人,早期跟随天君麾下经历大大小小战争数十次,也曾是独孤明的下属,终归是离开了。

一柄风流扇,从此深埋黄土述心酸。

犹如一颗石子溅起水花,波纹荡漾之处,皆是各自唱名,留下心愿,枯骨化飞灰。

“中州,顾业,无子嗣,劳烦小友,替吾给父母坟前上柱香即可。”

“中州,叶欢,劳烦将遗物带到。”

“光华州,利东来,烦请将遗物送达。”

少年看着身旁迅速堆积之物,内心无法言喻,毕竟珠玉在前,若只论当下,悲戚使然,由衷而生,索性闭上双眼,将话语记在心间。

云层起波澜,看似欲裂,雷霆狂风骤然加剧。

地面阵图所在,仅剩东北角尚有人影矗立,余者皆死。

显得极为沉稳的独孤明,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般情况,稀松平常的开口说道“王彦展,李搏甲,需要老夫送汝等一程?”

点名二人,自然就是之前弈棋的两位老者。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是李姓老者先行开了口“愿受此罪。”

王彦展知道他所表达的含义,却并不在乎,脱离镇守区域,向独孤明掠去的同时轻笑着“当初既然承诺,本该照约履行,可时日太久了,久到无半点寸进的我,始终还是忘不掉当初之事,既然如此,当随心意,省得下了黄泉,依旧不得自在,您说呢?”

跟在其身后的李搏甲,左手托棋盘,右手掐诀,猛然间,一头由棋盘上窜出的黑白二气,组成的巨狼,张开巨口向独孤明扑去。

而王彦展也是一改之前的仙风道骨,面露邪魅,苍老的右手,从袖袍内伸出,呈虚握之势,紧接着,掌心升腾旋涡,一柄通体玄黄的刀刃,凭空而现,之后,很是随意的举过头顶,向着目标所在,虚砍一记。

平平无奇,反是引人侧目,因为王彦展的身躯极为诡异的干瘪的大半。

碧落刀,黄泉刃,幽冥座下人间煞。

天器排名第四,乃是聚千万冤魂凝练而成,一柄哪怕没有灵气,只需提供生机,便可激发巨大威能的武器,原主人,乃是自称万族之首的虎王烈,说是如此,但刀下冤死者,大多以俗世普通人居多,后来被天君斩杀之后,便下令销毁。

“怪不得,当初汝奉命归来之后,便辞去职位,一心回乡潜心修炼,原来如此。”独孤明起先也略有惊愕,不过又很快回归了平淡。

毕竟那会,王彦展的日子也不好过,没人是傻子,举动如此可疑,自然逃不过被监视的命运,直到天君陨落,独孤明这才吩咐任务停止。

面对此番局面,独孤明先是掐诀向云天佑一指,暂时封闭他六感,随后再次掐诀,口中默念:“天枢,贪狼杀。”

只见王彦展两人原处的东北区域之后,两道微弱光芒升起,然后身下阵图运转稍缓,远端光芒大盛。

回到最初模样的王彦展,依旧是那么平和的说道“哪来的第四人?”

硬抗两记伤害,此时赫然只有头颅漂浮在空中独孤明,面对询问,只回了句“天知道。”

周身灵气涣散,王彦展惨笑着,透过胸腔看向已经开始飘散的李搏甲,用尽最后一点余力,将棋盘吸附到手上,连同刀刃,一同抛到少年身旁,“走了。”

说完,轰然化作星光。

同时,远处的两道光柱也瞬间消失。

旋转到极致的阵图,如同静止一般,透出刺目光芒,光柱通天而过。

而身陷黑暗的云天佑,脑海中传来了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一切终看命。”

在莫名力量的作用下,少年偏移了几步,瞬间失去了知觉。

独孤明瞟了一眼东北角,有些失笑,低声骂了两句,继而面朝西南,化为飞尘。

向死而生,才可谓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