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我向窗外望去,
看见一棵年轻的苹果树在晨光中几乎变得透明。
当我又一次向窗外望去,
一棵苹果树缀满果实站立在那里。
或许经过了许多岁月,
但我记不清在睡梦中发生了什么。
——米沃什《窗子》
岛上平静如初,一切恍若从未发生。
眼中所见不是苹果树,时间也不是黎明,是向晚,鸟巢那棵异木棉,夕光中点燃了满树花朵,那么绚烂,那么旁若无人。风暴摧折的断枝绽出了新芽,还没赶上这趟花期。月季也蓬蓬盛放,守护着这孤寂的院子。
屋子门窗紧闭,阒无人声,泥淖中相扶而行的那对苦人儿,曾在这血汗工厂默默劳作,身未动,人已经历了世界大战。
天台串串鸟鸣,牡丹鹦鹉特有的叫声,急促,凄厉,是过其门而入不得的小青吧。江边沙洲,脉脉余辉下,群鸟振翅而起,黑鸦鸦一片,用它们的语言啼唤着,掠过小岛屋顶,沉降在湿地公园。
时光快速闪退,逆行半个世纪,记忆空间电光石火,噼啪作响。五十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2018,白沙洲,世纪台风席卷,生与死的空间狂风大作,阴晴不定,一种沉静的声音穿透它们,越过旷野到达颤栗的屋顶。
2008,名门园旧屋,股灾中被洗劫一空的蒲宁,被子捂脸一动不动,倪裳拥着他,喃喃道:“不要紧,人在就好,我们从头再来。”
1998,名门园新居,倪裳抱着出院的新生儿蒲逸,蒲宁开门,亮灯:“仔,回家了,我们的家,爸爸妈妈早给你
预好了房间。”
1988,南方大学老校园,草地上专注作画的蒲宁,给几个男生拍了一掌,一个哆嗦。不远处,充当他模特儿的倪裳,也给一群女生涌进来,乱了阵脚。
1978,小蟠村,小学山脚,少年蒲宁给一头土狗狂追,落荒而逃。逃到小河边,退无可退,蒲宁捡起卵石,奋力砸去,土狗吠叫着撤退。
1968,小蟠村小学破庙,一声婴儿啼哭洞穿寂静的子夜。蒲时修开门,对守在外头的几个娃儿说:你们多了个弟弟,娴静平宁,就叫蒲宁吧。
《祈 祷》
我为你们做了许多事情
人们!但我们始终还是陌生的人们
冷漠。窥测。窒息。我们擦肩而过
像逆行于两条轨道的命运
在夜幕掩护下静静交接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为你们做着这些事情
我试图体验你们的欢乐
我试图减轻你们的痛楚,而我的贴近
却使你们无比尴尬。这不是我的本意
那些在红灯前等待的人们
那些终日仰观星象的人们
那些引起我渴望的女人
那些我崇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