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头汗珠,身子在这狂风暴雪中猛烈摇晃,后面的山岳倾倒而下,好像随时都会砸的这少女眼冒金星。
少女却仍是咬着牙,继续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
她身材瘦小,在极远处望去,渺小成了一个淡紫色的黑点,但在这数十万人眼里,却是那般的不可逾越,只得敬仰的伟大。
众人望着,眼里都不自觉得泛起泪光,其中还有一部分人,目光中透露着难言的钦佩。
一个未满二十的少女,竟能有如此这般的毅力,实在是天之骄女!
一个副官站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欲要冲出,却被险险拦下。
那副官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顿时停下了前冲之势,转而一脸疑惑的朝那马上的锦衣男子望去。
那男子背光而立,并不言语,朦胧的光晕中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站在他的身旁,却仍是能感觉到一股凄凉落寞的意味。
这久经沙场的副将心思也是比常人的要细上许多,如今见状,顿时退回到原地,目光从那远处的两人身上收了回来,只是细细打量着马上的男子。
马上男子英俊潇洒,单手控缰,目光睥睨,黑金色长袍被风吹的猎猎扬起,光线落在他身上,顿时使那本就完美的人更加皎洁无暇。
可是在他眼里,却明显的感觉自己所尊敬的王上,如今看来,这伟岸的身影明显有几分落寞。
可是若问那里落寞,他一个粗人,也说不上来。
于是只得皱起眉头,将这位尊敬的王上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一遍遍的打量。
战天痕却是懒得管他,灼热如火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在萧天雨的身上,不曾移动分毫。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中,那少女负着五岳泰山,一步一踉跄的向前走着。
脚步虽有些凌乱虚浮,但却未曾有一刻的停顿。
汗珠滴滴答答的下落,额间的秀发早已被汗水黏湿,乱糟糟的贴在脸上,狂风劲吹,隐约有了一股凉意。
萧天雨贝齿轻合,咬着那一缕发丝,奋力向前走,行走之间,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
“夏侯燚,你说,当初在盘山都城,你我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怎么糟的那么脏,害的我差点就以为你是街边的一个小乞丐……”
背上的少年气息微弱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离去一般,他自然是没能听到萧天雨的这句褒扬话。
不过萧天雨也不甚在意,对于背上的那个男子的沉默,根本就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
好像她根本就不是在对话,而是在自言自语。
“堂堂夏侯燚,夏侯家的三公子啊……你爹就是这么放纵你糟蹋自己的?”
那赤衣男子面色青紫,还是没有答话。
“不过吧,对于你这种货色,本小姐虽然不喜欢,但是,留下来捏个泥人还是很不错的……”
全场寂静,唯闻得风雪呼号,满天的风沙中,那少女犹自向前,如此逆境,亦不能阻挡住她前行的脚步。
萧天雨走到后来,基本是走一步停一步了,她气喘吁吁的迈出这一步,还不待喘口气,便栽倒在地。
沙地本来是柔软厚实的,但这六月飞雪,硬是将它里面的水分给冻成了冰,如今她一脚没深浅的跌了上去,想来跟砸在青石板上的效果也没什么分别了。
她那华贵的紫色长裙顿时被擦破了一个小口,里面的雪白肌肤隐约可见。
手臂更是直接碰的青了一片。
满身伤痕,紫色裙摆遍染鲜血,萧天雨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几乎在跌倒的瞬间便挣扎着爬了起来。
寒风北吹,数十万人因为一个少女的坚韧而寂静无声,更因为那超越生死的感情让人揪心不已。
她的身上沾满了尘土,鲜血混杂间,更显得几分狼狈。
扑了扑身上的灰尘,随即立刻去搀扶起夏侯燚。
那少年横躺于地,面色阴暗,尽管金色的阳光在他的赤色袍子上尽数挥洒,却还是无法唤醒他的神志半分。
本来就有些虚脱的身体此时再被她不顾后果的强行透支,立时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的跌落在地。
紫衣少女那伸出的双手刚刚搭上夏侯燚的双肩,还未待发力,便突然一震,狠狠的往地上一撞。
萧天雨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顿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两人一正一斜,交叉着倒在春水镇的城楼门前。
而此时,距离那残破败落的城门口,只剩下不到百步的距离。
朝阳初露面容,洋洋洒洒,而又异常温暖的洒在他身上,他却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一阵阵的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