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转身，一言不发地向高处走去。</P>

南柯只好跟上。</P>

坡度变大，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往下垂，盯住他线条优美的小腿看。</P>

黑色的绑腿遮挡了大部分，但走动时下方不断收扩的肌腱轮廓清晰，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迹象了。</P>

如散兵自己所说，不及骨骼与内脏的伤势，确实好得很快。</P>

忽然那双腿停了下来，南柯后知后觉止步抬头，散兵正正好挡住西垂的太阳，逆光中的面孔戾气横溢。</P>

“百年之后，这个世上没了你在意的人，所以死去也无所谓，是吗？”</P>

他这是什么话！</P>

南柯火速否定：“有的！”</P>

散兵张嘴，似乎是想顺口反问是谁，唇角一抿又停住了，冷嗤一声。</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当初不也为了保护阿望，亲手去取火炉里融毁的剑吗？”南柯朝他走了一步，“国崩，就算我的寿命真的分给阿望一半，我也不会觉得遗憾。”</P>

“哼。”</P>

“看得见尽头的生命，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一生啊，”南柯抬手，想摸摸他头发安慰，“在这之前，我都会好好活下来的，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共度余生吗，国崩？”</P>

南柯问得殷切，散兵却一把截住她的爪子，容色不改清冷：“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原谅你？”</P>

死亡等同对他的背叛。</P>

是决不能容忍的事。</P>

但同时，也是连神明都回力无天的事。</P>

南柯抽了下手，抽不动，索性放弃了，顺着问：“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P>

散兵一下子沉默了。</P>

人都死了，要他原谅鬼吗？</P>

不，南柯甚至连变鬼的机会都没有。</P>

一死就会被神像抓住。</P>

“要是你不愿意等我，”南柯静了静，一脸认真道，“就去没去过的地方走走吧。不过要注意安全，不可以太张扬，虽然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来找你，但一定会一醒就……”</P>

“现在留遗言是不是早了点？”散兵咬牙切齿掐住她的脸，也把她剩下的话都关回嘴里。</P>

南柯有点没辙了。</P>

那他还要她怎么样呢？</P>

太阳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又偏移了一点，散兵的半张侧脸上洒下暖融融的金光，像裹上了一层糖衣。</P>

南柯看着他虬结的眉心，忽然福至心灵——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在怨她吧？</P>

只是……</P>

只是什么？</P>

换位来思考，如果拥有无穷寿命的是她，而散兵会在不到百年中死去，虽有下次重逢，却无法估量会是多久。</P>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心就紧紧揪了起来。</P>

骤然停顿的呼吸昭示南柯的情绪变化，散兵顿了顿，松手，环住柔软的腰背把人用力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懊恼地吐了口气。</P>

该死。</P>

他还是不要说话了。</P>

本来就是机缘巧合走到一起，根本称不上有太多默契。</P>

他又说不出什么好话。</P>

“别死”，“别离开”什么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