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视野眩晕。</P>

逃，桑多涅……</P>

伽拉泰亚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P>

桑多涅用力咬痛舌尖。</P>

神智回笼，睁开眼睛。</P>

被她不屑一顾的羸弱对手，此时双膝正跪压在她的肩膀，拇指掐着她脆弱的动脉。</P>

桑多涅这才第一次去看他的样子。</P>

深紫的短发，雪青的眼眸。</P>

凶狠挑起的眼尾，胭红浓墨重彩，精致秀丽的五官，有种雌雄莫辨的美。</P>

难怪这么单薄，还是个少年啊。</P>

桑多涅心想。</P>

他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脑侧，石制地砖被生生捏碎的声音就响在桑多涅耳边，清晰可闻。</P>

“桑多涅！”幽深的紫色瞳孔像一对剔透的琉璃珠，充斥痛恨和深刻的杀意，“你对她做了什么？！”</P>

“请问，您是指谁呢？”桑多涅缓慢地眨了眨眼，反问美丽的少年，“不说明特征的话，杀过的人太多，我是想不起来的。”</P>

少年咬紧牙关，发狠的吸气声，像是兽类的嘶鸣。</P>

桑多涅望着映在他眼底的自己，又好心补充：“当然，就算你说明了特征，我也很可能是想不起来的。毕竟，你看——我是杀人无数的执行官嘛。”</P>

说着话的同时，桑多涅摸出姬袖里的匕首，向少年门户大开的后背刺去。</P>

利刃切断筋肉的手感藉由金属传到指尖，意外地，少年钳制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改变。</P>

桑多涅不禁“咦”了一声。</P>

“你到底……”少年俯下身，凝视她，犹如评论家苛刻地端详一座雕塑，微微眯眼。</P>

按在血管上的力道松了。</P>

桑多涅耳边的一缕发丝被抓起。</P>

细软的黑发在他手心落上一些雪花，有种黑白分明的羸弱感。</P>

桑多涅，邪眼……请准许……</P>

伽拉泰亚不清晰的声音忽然落进桑多涅耳中。</P>

桑多涅轻呼口气，动了动脑袋，让自己的头发从少年指端滑落：“啊，准许。”</P>

不知为什么，在这之后，少年似乎完全失去了战意，被伽拉泰亚单方面地碾压。</P>

最后的赢家，自然还是桑多涅。</P>

然而，晋升第六席的申请却被统括官驳回了。</P>

原因是——</P>

虽然她赢得很漂亮，但对方在后半场显然放了海。</P>

要不是大多数观众都没看出不对，就连冠军的奖金也不会发给她。</P>

嘁。</P>

真讨厌。</P>

桑多涅躺在铺着皮毛的摇椅上，把统括官镶着金边的回信揉成一团，抛进工坊壁炉红亮的煤炭里。</P>

火焰短暂地变得明亮，桑多涅垂眸，看向装饰在工坊里的人偶。</P>

灰发的少女瘫坐在工作台边的地毯上，卷翘长睫微垂，象牙白的皮肤毫无血色，是外表唯一区别于真人的地方。</P>

桑多涅注视人偶半晌，脑袋顺着椅背上滚半圈，又望向工坊另一面的墙上。</P>

这边的光景就不太美好了。</P>

在决赛败给她的那位紫发少年，被铁链束缚着手脚，呈“大”字形固定在墙面。</P>

他胸口被开了个大洞，陈列着众多质地细腻的洁白导管与脏器，敞亮地映在火光里。</P>

在愈合呢。</P>

桑多涅看着他伤口边缘蠕动的血肉，思忖。</P>

她把他全身都拆解了一遍。</P>

除了心脏处放着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木盒之外。</P>

他所有的身体组织都类似机械构造。</P>

却又像是充满生命力的生物，以空气中的元素力为养料，高效进行着新陈代谢。</P>

这个人……不，这个东西。</P>

他到底是什么？</P>

桑多涅想不明白。</P>

从学术角度上来说，兴许，和她同为研究者的第二席，博士多托雷会更有见地。</P>

但桑多涅没有把少年交给博士的想法。</P>

原因无他，看见博士的脸，她就犯恶心。</P>

就像博士看见她的脸，也总是一脸菜色一样。</P>

用博士的玩笑话来说，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上辈子说不定有仇”吧。</P>

桑多涅叹了口气，从躺椅上站起来。</P>

动作很慢很小心，决赛那天作痛的后脑依然在痛，摇晃脑袋会觉得，自己像是个装了石头的啤酒瓶。</P>

偏偏没有外伤，去看医生，也只能得到“除了缺觉，您没有任何健康上的问题”的诊断结果。</P>

桑多涅以慢动作挪到少年面前，抬手去碰他正在愈合的伤口。</P>

没有红色的血，一摸一手清透奶白的汁液，像是大量清水勾兑牛奶。</P>

桑多涅手指顺着往里探，抚里面弹性十足的脏器。</P>

垂着头的少年发出一声难忍的闷哼。</P>

呻吟声十分悦耳。</P>

桑多涅再接再厉地又摸了好几下，直到他哑着嗓子出声：“住手。”</P>

“今天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桑多涅抽出手，问。</P>

少年沉默。</P>

在桑多涅意料之中。</P>

毕竟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都这么冷淡。</P>

桑多涅也没辙了，能上的刑罚，所有的好话，都对他用遍了。</P>

又杀不死他，她还能怎么办呢？</P>

桑多涅张开手指，看在短短两句话之间已经挥发大半，呈丝线状黏连在指间的汁液。</P>

这东西，她第一天就尝过了。</P>

可惜，没有味道，也没毒。</P>

因为迅速挥发的性质，也无法提取检测。</P>

“你是没有痛觉吗？”桑多涅重新看向少年，问。</P>

少年没有回应。</P>

“制造你的人，和黄金是什么关系？”</P>

“你是怎么长大的？</P>

提问无一例外石沉大海。</P>

“那，这样吧？”桑多地原地踱步一圈，想到一个好主意，向少年提议道，“你不是想找人？只要你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执行官的权利借给你去找她，如何？”</P>

半晌，少年有了反应。</P>

他抬起头，嘴角一丝冷笑：“桑多涅，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大度。”</P>

“因为我对你很好奇。”桑多涅真诚地解释。</P>

伽拉泰亚的躯壳采用了坎瑞亚的技术，而少年的构造和伽拉泰亚相似不说，更远超其上。</P>

了解了他，说不定也能让她的人偶少女拥有意识，不死不灭呢？</P>

少年抿着唇，看着她的眼神忽而有些灼灼：“过来。”</P>

桑多涅靠过去。</P>

“再近一点。”</P>

桑多涅疑惑看向少年的眼睛。</P>

只有五公分了。</P>

还要有多近？</P>

少年也看着她。</P>

眼里的情绪深而复杂，乱流涌动着，无声催促。</P>

“抱歉，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尤其是异性，”桑多涅直起身，“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要说什么，直接说吧。”</P>

少年的手动了动，牵起铁链发出叮叮咚咚的碎响，攥紧一秒钟，又松开。</P>

他望着她，嗓音笃定：“你不是桑多涅。”</P>

“我不是桑多涅？”桑多涅轻轻挑眉，笑了。</P>

少年看着她的脸：“……南柯。”</P>

轻微颤栗，宛如叹息，充满着怀念和悔恨的轻唤。</P>

何其深情。</P>

是他的家人？还是爱人？</P>

无论如何。</P>

桑多涅感到不爽。</P>

“知道吗？我也很讨厌，被别人当作其他人，”桑多涅用力掐住少年的脸，看那张漂亮脸蛋在指腹下变形，“南柯是吧？听起来不是至冬人，那就很好找了。相信我，我会找到她。”</P>

“然后，当着你的面——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