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住……手(1 / 2)

旅馆窗帘后暗昧的灯火,一直亮到第一缕曙光擦过屋顶,被明亮的天色抹淡。</P>

耳鬓厮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了。</P>

只剩窸窸窣窣,谁人起身的声响。</P>

门扇轻声打开,又安静合拢。</P>

刚刚餍足的少年神情犹为放松,整理着仪容走出旅馆,不紧不慢绕进后街。</P>

经过一道转角,散兵停步,冷紫的瞳孔映着初阳,噙着玩味,注视不声不响站在旅馆墙影中,长达半夜之久的人。</P>

“听够了没?”散兵冷笑。</P>

流浪者的脸庞隐在斗笠下,有些生硬地慢慢转动脑袋,看向散兵。</P>

散兵一步步踏进墙影,向他走来,猛然扬手。</P>

流浪者下意识低头闭眼。</P>

预料之中的暴行并没有落下,只有脑侧的矮墙发出一声被重击的沉闷声响,藉由震动的墙体导入流浪者的后背,迅速地隐去。</P>

流浪者蹙眉睁眼,看向逼近到呼吸距离,神色冷酷的散兵。</P>

“不跑么?”</P>

“怕我把这东西给南柯看,让她知道你的手段有多下作?”</P>

流浪者转动脑袋,瞥见被散兵一掌拍在墙面,受困于虎口两眼懵圈的兰巴里斯。</P>

流浪者动了动嘴唇,目光再次落到散兵的脸上时,已然恢复了不动声色:“南柯看不到兰那罗。”</P>

散兵吸气,压抑心底的怒火,逼问:“谁教你做这种事的?!”</P>

这只兰那罗。</P>

在他和南柯进门后不久,就从窗外爬进来,又藏在床底下。</P>

“一路尾随我们到酒馆,还跟踪到这里,”散兵恶狠狠的表情像要吃人,“我记得你对她自称跟着僧侣修行?就学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P>

“我没有欺骗南柯,跟着僧侣修行是真的,”流浪者微抿下唇,声音冷静,“只不过,这五百年,我也不只是在修行而已。”</P>

五百年。</P>

在这荒唐的人世。</P>

谁能够干干净净地进去,清清白白地出来?</P>

散兵嗤笑:“真该叫她亲眼来看看,你这家伙,究竟是怎样在辜负她给的未来!”</P>

流浪者并不理解散兵的话和怒火。</P>

他只是凝视着近处的这双眼眸,凝视其中倒映着的,和自己面前分毫不差的另一张昳丽脸孔——他自己的脸孔。</P>

被瞳色染上雪冷般的紫青,写着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情绪。</P>

分不清是他的心情,还是面前这个人的。</P>

“南柯说,你是她的恋人,”流浪者静了静,直视散兵,问出盘旋在心间整整一夜毫不停歇,却始终郁结不得解的问题,“你明明连人都不是,为什么可以做她的恋人?”</P>

“关你什么事?”散兵拒绝回答。</P>

“因为我们明明是一样的,”流浪者不依不饶,“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中,从外表到体温,就连思念着的也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可以留在她身边,我就不可以?”</P>

“你在嫉妒。”散兵笃定道。</P>

“我不嫉妒,”流浪者否认,“我只是想要和南柯在一起。”</P>

散兵审视流浪者的眼,逐渐挑起眉来。</P>

分明充满不甘。</P>

好笑的是,其中感情却相当赤诚。</P>

证明流浪者的一字一句全都发自内心。</P>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散兵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毫无预兆掐住流浪者的颈项。</P>

流浪者神色不可控制微微一紧。</P>

散兵的手指,就落在他后颈的死穴上。</P>

“害怕了?”散兵嘲弄。</P>

“我不怕你。”流浪者执拗重复。</P>

散兵呵一声,慢慢收紧手指的力道。</P>

流浪者脸上逐渐浮现痛苦,五官扭曲,眼尾红晕也不堪重负地一再加深,却倔强死忍,不肯吭声。</P>

人偶不会死,当然,散兵也无法掐死流浪者。</P>

只不过。</P>

不死不灭,并不代表不痛。</P>

流浪者尚算平坦的五百年人生里,真正遭遇生死危难的时候,恐怕屈指可数吧?</P>

所以,当流浪者终是忍不住抬起双手,攥住了散兵的手腕,试图往下拉时。</P>

散兵不出所料,面露不屑:“不要自以为是,把我和你相比,没用的东西。”</P>

“呜!”流浪者闷哼,额角和手背都浮现出青筋的脉络,“我、不接受……凭什么……我就不行……你就可以……”</P>

散兵看着他受虐的模样,心生嫌厌。</P>

谁说在漫长生命的最开始,就得到光明,是一件好事?</P>

分明萤火般的微光会遮蔽眼前,日后所见世间光景,无不覆上它的残照。</P>

只不过长年笼罩散兵的是仇恨的影。</P>

而流浪者眼前则是救赎的光。</P>

散兵冷脸放手。</P>

流浪者仰头紧贴背后的墙面,伸长被掐出红痕和淤青的脖颈,大口急促呼吸。</P>

“你说你想留在她身边?”散兵活动手腕,“就算有我在,你也无所谓?”</P>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流浪者喘着气瞪他。</P>

又是这套说辞。</P>

散兵拧眉。</P>

不可理解,难以理喻。</P>

和别人共享爱人?</P>

仅仅是想到,就让他无法忍受,想要杀人。</P>

分明本质算是另一个未来的自己,思想怎会变得如此扭曲?</P>

流浪者同样和散兵对视,不甘地想。</P>

没错。他们一模一样,简直形同另一个自己。</P>

从身体到心灵,所有一切。</P>

包括弱点!</P>

一直受制于人的人突然暴起,袭向散兵后颈。</P>

散兵只发出一声冷笑。</P>

这点小反抗,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