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戎狄攻陷长安宫,她们在战火中各自奔向自己的据点,自此一别,竟有那么多人已经长眠于异地他乡,再无相见之日。</P>
但曹静和明白,其实那些没有被黑框圈起来的谍者,也未必就真的还活着,他们也许是牺牲在了无人问津的地方,没有战友知道,也没有人传回他们的死讯,他们的名字就这样被永远留在了这本花名册上,无生无灭,永垂不朽。</P>
细作花名册送达,皇上便吩咐了贺怀君去联络花名册上的谍者,看看到底还能找到多少人。花名册上无法完整地记录每一位谍者的生平,贺怀君只能通过代号与据点依次送去消息,然后等待着也许再也无法传来的回音。</P>
但是,他们只要还活着,皇上总会有嘉奖的,哪怕是牺牲了,他们的家人也该得到抚恤。</P>
江沧的身份终于得到了证明,世人瞠目结舌,纷纷扼腕,却没有几个人去江府门前凭吊。</P>
大家都知道,是他们错怪了他,是他们逼死了他,可是曾经走上街头义愤填膺的他们,曾经挥动手臂请皇上诛杀叛臣的他们,却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个缩头乌龟,没有人敢承认自己曾经侮辱、打骂过江沧,他们只抄着手,低着头,不敢吭声。</P>
皇上心里也明白,江沧毅然自杀,留下遗书以死明志,并不仅仅是为了给女儿素素铺路,也是为了给皇上留后路。日后江沧的身份一旦能得到证明,也并不会让皇上难堪,并不会陷皇上于不义。因为他是自尽,不是被皇上处死,皇上不必因此背上昏君的骂名。</P>
但这其中,最失魂落魄的就属江渊了。他满心欢喜地把这本花名册揣在怀里,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就是为了把它完好无损地送回汴京,为兄长证明身份。</P>
可现在他们却全都告诉他,江沧已经自尽了。</P>
这让他怎么接受?</P>
如今,江渊麻木地领了封赏,便回成国公府去养伤了。由于江沧被平反,成国公也解了禁足,官复原职,他的心中一时悲喜交加。</P>
喜的是长子江沧竟然也是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悲的是自己竟然从未看出过这一切,从没给过江沧一天好脸色,甚至还将他逐出家门,从族谱上划去了名字,还让他把世子之位让给了江渊。</P>
回府后,江渊终日无精打采,哪怕是侯琬瑜陪伴在他的身边,他也依然无法从悲痛中稍稍走出来一些。柳氏心疼自己的亲儿子,但是江沧的事却让她愈发心虚,甚至连给儿子送药都小心翼翼的。毕竟在江渊离开汴京的时候,她还妄想过让江沧去死。</P>
可柳氏万万没想到,江渊的翅膀硬了,这府里已经有他自己的耳目了,他一回府,便已有人把柳氏做过的事都禀报给了江渊。</P>
江渊看着自己母亲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忍不住含泪道:</P>
“母亲难道还不该去江府凭吊一番,去探望一下嫂嫂吗?难道母亲也要像外面的百姓一样,骂过了打过了就装不知道了,连一声对不起都不肯说吗?”</P>
谁知,柳氏却避开了江渊的目光,嘟囔着说:</P>
“不知者不为过,我们又不知道他是细作,骂他打他有什么错?你母亲我好歹也是国公夫人,如今他人都没了,还要让我这个长辈去屈尊给他的牌位道歉吗?”</P>
“母亲!”</P>
江渊终于对柳氏忍无可忍,他忍着伤口的疼痛从床上坐起身来,再次撕裂的伤口瞬间便流出血来,染红了他身上包裹的绷带和雪白的中衣。</P>
“呀,你又流血了!”</P>
柳氏还想上前拦着儿子,不让他乱动,可江渊却执意站起身来,披上外袍,沉声道:</P>
“你莫要再拦我!我亲自去江府,去给大嫂道歉!”</P>
江渊推开了柳氏,夺门而出,却正撞上从外面回来的侯琬瑜。</P>
侯琬瑜得知江渊要去江府,却失落地垂下了眼眸,痛心道:</P>
“我方才已替你去过了,大嫂三天前就已经殁了,惊云小姐已是一身缟素,簪起了白花。”</P>
“……”</P>
江渊呆愣在原地,他恍惚着后退了两步,伸出手扶着门框,这才支撑住自己虚弱的身体。</P>
原来他们迟了远不止一步,他们不仅没有留住江沧,就连瞿惊鸿也至死都不知道,她恨了八年的丈夫,竟然是卧底。</P>
……</P>
从宫里回来后,贺怀君便一直在问曹静和,这几日有没有进展,有没有发现江沧或是唐玉的线索。</P>
由于他们现在都不敢确认江沧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所以他们不敢把这个猜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皇上和江渊,免得到时候事与愿违,让大家空欢喜一场。</P>
但让人无奈的是,这几日曹静和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她始终找不到江沧和那个老前辈。她也曾托父亲曹守拙打听打听琅琊阁的事,可是琅琊阁那边不知是不是有所防备,没有透出半点和唐玉有关的消息。</P>
然而,就在他二人一筹莫展之时,暗卫营的秦川忽然策马朝宫里疾驰而来,冲宫门的守将高呼道:</P>
“快去禀报皇上,驿馆的那对老夫妇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