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这日,曹静和便开始统计除夕点心的订单了,众人分好工,能提前预备的工序便提前做好,除夕一早也可省些心。</P>
阮娘除夕过午便要返乡,晚上好能赶上陪婆母跟孩子吃团圆饭,因此早起打米、包馅、捏花的活便由阮娘来做,她早些做完便能早些返乡。</P>
至于切块、售卖,还是由蘅娘来做,蘅娘这日一早便带着两套新买的棉袄离开了铺子。她跟曹静和说,她想悄悄回一趟县里,偷偷看看两个女儿,给她们带两件新衣服,还说当日便回,不耽误除夕干活。</P>
曹静和哪有不允的,又把隔壁郑记炒货刚送的瓜子花生给她装了些,让她带给孩子们吃。</P>
至于陈平和袁乔,都是没家没院的,一早便说过留在铺子里过年,白苓倒是没什么,她家原是银匠,就住在汴京城街上,除夕晚上回家也尚可。</P>
曹静和按照大家各自的情况,给众人安排好活计,竟是临近午时才得了闲。</P>
此时,唐玉正坐在书桌前,拿算盘算着除夕所有订单的用料和斤两,曹静和绕过屏风走进来,呵着气搓了搓手。窗外的阳光正好,暖暖的,路上的雪基本上化得差不多了,也便没有前两日那么寒凉刺骨了。</P>
曹静和走上前把六角花窗彻底打开,让阳光照进来,此时唐玉也算好了所有用料,便在纸上一一列好,递给曹静和看。</P>
“这是需要用到的主料,大米、小米、黑米、绿豆、黄豆,这一张是小料,红枣、杏仁、核桃、干桂花、桂花蜜、蜜汁红豆沙、葡萄干、糖渍杏脯。还有这一沓,这是每个订单的详细要求,有的加了钱,让送货上门,有的是自己到店来取。除夕那日咱们能跑腿的也就陈平和袁乔,我给他们二人分了工,你瞧瞧看?”</P>
曹静和把唐玉写好的纸一张张接过来,仔细看过后,竟忍不住笑了笑,打趣道:</P>
“唐玉,你可真是个贤内助!”</P>
唐玉微怔,也忍不住笑道:</P>
“全仰仗曹掌柜照顾!”</P>
前些日子冷得厉害,唐玉的身子受不住,忽好忽坏的,不仅食欲不振,连睡眠都浅了许多,稍有异动便会醒来,有时甚至整宿难以入眠。</P>
曹静和能感觉到唐玉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他自己睡不着,连翻身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她。原本曹静和是不准备让唐玉再写字做账的,她想趁着这几日暖和些,让唐玉好好养一养。</P>
但是唐玉执意要替曹静和分担一些事。</P>
夫妻八年,他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客客气气了,曹静和见劝不动他,也便由他去了。</P>
不过,他这样子就真的很“贤内助”,曹静和本是打趣一下,没指望唐玉会搭理她,毕竟唐玉从前对她的打趣也都是一笑而过,爱搭不理,不热络但也不生气。</P>
可是今日,唐玉居然回应了她,甚至还对“贤内助”这个称号甘之如饴。</P>
曹静和心头一喜,忍不住笑着问道:</P>
“官人近来心情不错嘛?”</P>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大家都乐乐呵呵的,我可不想扫了你们的兴。”</P>
“瞧你这话说得,倒像是刻意迎合着我们似的!”</P>
谁知,唐玉却忽然抬起眼眸,认真地望着曹静和,正色道:</P>
“静和,我是真的很想让你开心。我知道,我们这一年经历了很多,尤其是这半年来,我们一起走过了很多路,历过了很多险,如今终于要过年了,过了这个年,也许我们的日子就会迎来新的开始了!”</P>
是啊,要过年了,过年也是过坎。过了去岁的坎,新的一年便能顺风又顺水。</P>
曹静和知道,唐玉所说的新的开始是什么。他们都盼望着那本细作花名册能赶快回到大周皇帝手中,盼望着自己的身份能得到证明。</P>
只是如今那本名册仍在被送往大周的路上,而山鬼突然送来密信,也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下一步,山鬼必然还会有新的计划,还会再联络他们,他们现在只能隐忍着,继续做着该做的事。</P>
不过好在大家都还在,尤其是上回收到山鬼的消息,曹静和心中就又多了几分踏实,只要山鬼还在他们身边,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不管山鬼到底是谁。</P>
不过,曹静和心中一直有一个猜测,她隐约觉得山鬼可能就是她认为的那个人,可又不敢坚信不疑。她怕他不是,到头来徒增失望。</P>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声,珠帘被撩了起来,白苓走进了里间,冲着屏风后说:</P>
“娘子,官人,奴婢把烤好的红薯和玉米拿上来了,阮娘差奴婢来问,今儿个午膳用什么?”</P>
曹静和连忙从屏风后走出,笑着说:</P>
“昨儿个不是炸了小酥肉吗?我想吃砂锅炖菜!把库房里的白菜、萝卜、粉丝、干香菇都拿出来,还有火腿,也切成片,和小酥肉一起放到砂锅里炖了吃!”</P>
曹静和说得兴致勃勃,连白苓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干就干!</P>
他们一共有两口砂锅,一大一小,大的那口便在厨房里炖,陈平、袁乔他们围着一起吃,也暖和,小的那口则被曹静和搬到了楼上来,在外间架起一个小火炉,把砂锅吊在上面,炖好汤底,再把洗好的各类菜依次放进去。</P>
曹静和拿着扇子呼呼呼地扇着,白苓也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等着往锅里加菜加料。就在主仆二人玩得正开心时,唐玉忽然在里间唤道:</P>
“静和,快过来!”</P>
这是怎么了?曹静和一顿,连忙把扇子递给白苓,嘱咐她看好锅,然后转身往里间走去。</P>
屏风后,唐玉正倒背着手立在那扇六角花窗前。</P>
“唐玉,怎么了?”</P>
曹静和走上前,沿着唐玉的目光瞧去,只见一只崭新的沙包躺在了窗台上。</P>
唐玉伸出手,把沙包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