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张开双臂,伸手环抱住江沧,她的手臂还有些短,不太能抱过来,但却竭尽全力地抱紧江沧,像小时候他哄她睡觉那样,软软糯糯地说:</P>
“爹爹乖,爹爹不哭了,我们回去把衣服洗洗干净,睡一觉就好了!”</P>
可怜的素素,她还不懂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艰难,江沧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素素多半也会被激愤的百姓们活活折磨死。</P>
因为百姓们的家人就是被戎狄人折磨死的,他们为了泄愤,必须要折磨死卖国贼的家人才能解气。</P>
江沧麻木地抱着素素,不知过了多久,人们骂累了,才陆续离去。素素被送进屋里,由瞿惊云照看着,江沧则拿了工具,一声不吭地走到门外,把那扇被拆掉的门重新装好。</P>
就在他拿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着的时候,他忽然觉察到身后传来清浅的呼吸声。</P>
回头一看,曹静和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P>
“你没事吧?”</P>
她拿出帕子,抬手便想去擦江沧脸上的伤,江沧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岔开了话题:</P>
“你怎么来了?”</P>
“我听百姓们说,他们又来找你出气了。我怕你出事。”</P>
“我能有什么事,皇上都金口玉言免了我的死罪,他们还敢杀了我吗?”</P>
“可总是这样也不行啊,你也要过日子的呀!”</P>
曹静和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站到了江沧这边,她已经不觉得他是卖国贼了,她心里那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已经变得越来越强烈。</P>
她不敢问,也不敢多说,她怕他否认,又怕他真的是卖国贼,万一问的太多再把自己给暴露了。</P>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江沧只深深地望了曹静和一眼,却反而笑道:</P>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骂我?你凭什么不恨我?难道你的家人没被戎狄人欺负过吗?”</P>
曹静和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P>
母亲早亡,父亲一直在没有硝烟的江南醉生梦死,而她自己八岁就进宫了,和那二十多个姐妹也不熟,更没有感情。</P>
不对,还有唐玉。</P>
唐玉确实是被戎狄人害的。但她就是对江沧恨不起来,不仅仅因为他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P>
曹静和顿了顿,只道:</P>
“一码归一码。我知道,他们很久没有来你这里闹事了,那天你在街上帮我说话,激怒了那个好事者,他们才来欺负你的。这都是因我而起,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怎么可能置若罔闻?”</P>
江沧没再多说什么,只继续叮叮当当地修门,背对着曹静和冷漠地说:</P>
“我还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来看我,我很感激,你可以走了。”</P>
谁知,曹静和却紧盯着江沧拿着锤子的手,好奇地问道:</P>
“世人都说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想到你还会修门啊?”</P>
江沧怔了怔,却很快便淡定地说:</P>
“人啊,总是要长本事的,如今生活境况变了,我又雇不起多少下人,有些活就只能自己慢慢学。这门呢,他们拆的次数多了,我自然就会修了。”</P>
但是曹静和却发现,江沧拿着锤子的手特别有力,每次发力的时候,露出的小臂上还能看到肌肉的膨胀。</P>
肌肉绝对不是几天就能练成的。</P>
曹静和心里暗自窃喜了一下——小样,平时还挺会装柔弱的。</P>
她虽然还是不敢直接问出心底的疑惑,但从她现在的观察来看,江沧的表现离她心里的那个答案又近了一步。</P>
曹静和上前拍了拍江沧的肩膀,笑着说:</P>
“你不用赶我,我确实要走了!我要离开汴京几日,你最近若是再去买米糕,可就见不到我啦!”</P>
她歪着头看着江沧,很想看看江沧是什么反应。江沧果然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问道:</P>
“离开汴京?你要去哪?”</P>
“我不告诉你!”</P>
曹静和神秘地说:</P>
“我看你一天到晚紧张兮兮的,也不像是个愿意对我说实话的,你又不相信我是你妹妹,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去哪!”</P>
还挺凶。</P>
江沧淡淡地笑了笑,说:</P>
“好,那你当我没问,你走吧。你还是少来我这比较好,若是让人看见了,你也少不了要挨打。”</P>
曹静和倒也真的没有多停留,竟只是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她得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山鬼这次给她布置的任务还挺艰巨,她要尽快完成。当然,她之所以会来告诉江沧她要离开汴京,也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跟上去保护她。</P>
她要离开汴京的事,现在除了唐玉就只有江沧知道,如果真的有人悄悄跟着她离开汴京,暗中相护,那她心里的那个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P>
待曹静和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江沧才再次转过身来——方才曹静和说她要出趟远门时,他心里就慌了。</P>
你到底要去哪呀?能不能别擅自行动?又要去干什么啊?</P>
他在心里问了一万遍,却不敢直接问出口。</P>
最终,心里的怨气再也压制不住,江沧一把将锤子扔到了草堆里,低声抱怨道:</P>
“没一个让我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