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辰羲走出这栋楼，穿过布置得极精巧的庭院。真奇怪，这里的人待彼此都是陌生而阴冷，明明有很深的隔膜，却又得故作亲近，相互伤害，这样的关系，真叫人不解。

他握着我的手的力气突然重了一下，我抬头看见他眉目深沉：“后悔吗？”

我喃喃说：“既然来都来了，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辰羲轻笑：“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后悔跟我在一起吗？”

既然他这样问了，我说：“回答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辰羲，”我把我的手从他手里抽出，“你，到底有多少女朋友？”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紧张成这样，还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见我神情严肃，他收起笑意，“好几年前开始，老头子经常安排各种女人来认识我，我都快烦死了，逢场作戏谁不会，出席酒会的时候就随便带上一个给他看看，让他相信我有女朋友，就是这么简单。”

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这谎话编得真蹩脚。

“骆颜悦，求求你，不要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我应该要相信吗？”

“你不相信我，难道你要相信她？”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

“这些事根本不重要，有什么好说的？骆颜悦，你是不是在乱想什么？”

不重要？！他说这些事情不重要，那我跟陆梵翊的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为什么分分钟都这么在意……哼，我一个月不要跟他讲话！

我不想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他慌慌张张地追上来抱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应该早点跟你解释，你不要生气……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考验我。我跟她们真的没有关系，整个过程就是我开支票，她们负责去跟老头子周旋，就这么简单，你不要想复杂了……”

真是不可思议——“这种事情还能用来交易？”

“我不想跟她们有任何关系，就必须这样做，各取所需，不拖不欠。”

我忽然觉得我不是那么了解辰羲，对身后这栋房子里的每个人，我也不了解。

“骆颜悦，说话。”

“辰羲，我……”

“你后悔了，”夜色清冷，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是不是？”

我不知道……可看着他的眼睛，我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不后悔……”

我可能是疯了……

辰羲忽而释然一笑，低头吻我，我推开他：“辰羲，这样不行……我们在你爸爸的庭院里。”

然而他抵着我的唇说：“他看见了最好。”

夜凉如水，他的气息却灼热得让我全身发烫。

兰凯开发区的项目已经尘埃落定，跟银叶和旗盾的合作项目也基本已经敲定，按照原计划，我们应该今天回兰凯，但陆梵翊这两天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只说自己有点事，让我先待在S城。

临近中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一把温婉柔媚的女声：“骆小姐，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辰廷的母亲。骆小姐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您好。”我错愕了一阵，向她打招呼，又看了看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辰羲，走出阳台接电话：

“您打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旗盾今晚有一个小型酒会，不知道骆小姐有没有兴趣陪同辰羲一起参加？”

我并没有听辰羲提起过有酒会，况且，他爸爸不太喜欢我，旗盾的酒会，如果辰羲带我去，我估计气氛会很僵。

电话那头又说：“骆小姐，坦白说，走到这一步，我也是出于无奈，我是希望辰羲能够到场。我猜辰羲一定没有跟你提过，这是他父亲的生日酒会，辰羲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了，每次我给他打电话，他都推三阻四的。他爸爸表面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心里总是不太高兴的。我想，辰羲既然已经带骆小姐回过家里，这一次，希望你能劝一劝他，别的不说，他妈妈去世以后的这么多年，他爸爸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辰羲也该感恩，这么重要的日子，好歹来一次。”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竟然有点尖酸。亏待不亏待，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辰羲说过，他妈妈活着的时候，他爸爸从来没有尽过丈夫的责任，她去世以后，他才开始尽一个不完整的父亲的责任，对于当时的辰羲来说，连日常生活都是残缺，难道能够仅仅因为没有被亲身父亲完全抛弃，就算恩赐？

我不打算跟她争辩这个没有结论的问题，只回应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