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很旺盛,那丛绿色的枝叶被照得闪闪发亮,有群麻雀站在枝头啾啾地叫,风一来哗啦全都飞到了别处。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易许的存在。”许牧唐转过头,目光悲伤地看向易楚,“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没有一个人向我提起过易许。”
“我和易许的母亲相识在藏区的一个偏僻小镇,那时候我是个穷困潦倒又不出名的画家,常年混迹在全国各地寻找灵感,最后一站是在藏区,就在那里我遇到了年轻的特产店老板娘。”
“她长得很好看,有点像混血儿,眼睛大,鼻梁高,但模样气质又很秀气。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父亲是藏族人,她的母亲则来自江南水乡。”
“她性格很和善,肯留我在店里画画,她店里的手工艺品大多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制作,精致又有特色,我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把所有的工艺品画下来,这期间我和她相爱了。”
许牧唐的声音又低又缓,有时还会停顿几秒,仿佛在回忆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岁月。
“我想过永远留在藏区,和她着悠闲无忧的岁月,可是我的母亲生病了,我必须要回去照顾老人,离开那天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娶她。”
“可是你没有。”
易楚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乌黑的眸瞳里盛满了怨恨。
“是啊,我没有。”许牧唐的声音颤抖,“我的母亲病了大半年,期间,我带她辗转数家医院,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是眼睁睁看着人没了。”
许牧唐的眼睛有些湿润,“母亲没了之后,我买了去藏区的车票,我要去找她,问她还愿不愿意跟我。”
“可是我没找到她,听人说她早就走了,她的父亲喜欢喝酒和赌博,每次喝醉酒都会打她,她赚的钱也都被那人抢走,我想她肯定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家庭,所以逃走了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其实她自己走了也好,留在镇上早晚要被她那父亲吸干血,跟着我……跟着我日子可能更苦吧。”
许牧唐的叙述戛然而止,苍老的男人坐在靠着墙壁默默擦眼泪,花白的发被日光照得更白了。
易楚抿紧了嘴唇心有不甘地看着他,“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她?你要是再努力一下,或许事情不会这么糟糕的。”
许牧唐低下头,干枯的手掌放在桌面,声音低沉得快要听不见:“可是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啊。”
“我的母亲没了,父亲也病倒了,家里穷的连米饭都买不起,我为了筹借医药费四处奔波,还好有人看上了我的画……爱情在生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易楚仰头,眼泪顺着鬓角滑落,声音悲怆又无奈:“你们都有自己的理由,那易许又何其无辜呢?”
他没有选择的权力,他一出生就要面对残缺的家庭,就要忍受丧母之痛,谁又来可怜可怜他呢?
许牧唐的双手垂落,仰头无声地叹息:“我对不起他和他的母亲,可也仅仅只能说对不起……补偿,都已经晚了……”
易楚伸手抹掉眼泪,抓起手包站了起来,“今天是我打扰了,您好好休息,再见……不,我不会再来。”
楚辞跟着她站起来,嘴唇动了下,终是选择沉默。
许牧唐冲她招手,“等一下,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谢谢你,也谢谢你的父亲和母亲,感谢他们的善良,把易许养成了这么优秀的男人。”
易楚垂下眼睑,摇头,“不重要了,反正他现在也不认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