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于钟粹宫偏殿的柏常在、怡嫔的胞妹柏凝尘,闻讯前来探望,只见怡嫔脸色很难看,眼望着窗外出神,眼圈发黑,脸色发白,满脸都是憔悴,躺在床上,像是生病了一样。
柏常在问:“要不要宣太医?”
怡嫔摇了摇头。
柏常在将宫女都遣散出去,对怡嫔说:“你又这样,不吃药也不吃饭,莫不是又想寻思死吗?你忘了你答应过的,你要为了我们保重。”
“为了我们的家族,我必须活着,可是,她们不会放过我的,吃药又如何?不吃又如何?不过是苟延残喘,活着也是行尸走肉,还不如早死,也免得日后连累你们。”怡嫔像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或者说,她更渴望死去。
柏常在叹道:“你又开始自寻烦恼了。”
怡嫔听了这话,满面泪痕,甚至于有些恼怒,问:“我又何尝想如此?当年不愿进宫,偏偏被选了进来,既然来了,总该有一番作为,却偏偏成了别人手中的工具,又不能得宠,上不去,下不来,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如何是我自寻烦恼?”
“人各有命,你以为你受命运捉弄,依我看来却不是。姐姐与我都是生在富贵人家,你没有见过,贫门小户是怎样缺衣少食?灾民为了一口吃的可以拼命!宫中衣食无忧,又不需要自己耕织劳作,又有人伺候,却还有这么多人不知足!后宫的女人,要么痴情太甚,要么争抢心太重,其实人生完全可以有另一种活法,不拘于情爱,不在乎名利,哪里见得就活不下去了?你若不是名利心重,怎么会被人利用?你若不是痴情太重,让人抓住把柄,又怎会被人胁迫做事?这不是自寻烦恼是什么?你要是肯听我的,不惹是非、不出风头、不漏底细,看什么麻烦还能找上你?”
虽然柏常在讲的头头是道,怡嫔听了却很是不悦,道:“和你一样,整日只是吃饭睡觉,连个盼头都没有,活着又有什么乐趣?”
柏常在问:“姐姐的盼头是什么?是与旧情人双宿双飞?还是皇上的恩宠?”
怡嫔答不出来。柏氏姐妹都是被进献入宫的江南美女,当年都是由不得自己选择的。只不过,姐姐入宫时已经有了心上人,妹妹却从未涉足情爱,两人的心境是不可能相同的。怡嫔一度很苦恼,她既不能与旧爱相伴,又不得乾隆宠爱,只是百无聊赖的活着,了无生趣。
“这就是了,姐姐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盼望什么了,还说什么活着的乐趣?谁说我的人生就没乐趣?不必为衣食张忙,不必为男人伤心,正好落得个清闲,或抚琴弈棋、或读书写字,怎么就不是人生乐趣?我最近刚画了一幅水墨画,不如拿来与姐姐一起欣赏解闷,如何?”柏常在说着就站起要出去拿。
怡嫔仍然只是摇头,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柏常在道:“姐姐若是执意如此,我就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皇后,请她为我们做主。”
“不能告诉皇后。”纯贵妃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柏氏姐妹道:“不仅不能告诉皇后,任何人都不能说,这件事,只能烂在钟粹宫里。”
柏常在站起向纯贵妃行礼,怡嫔也赶紧从床上爬了出来跪拜。
纯贵妃走到她们姐妹二人面前,像是商量的语气,轻轻的笑道:“我想你们不会看不出来,这是令妃的计谋。嘉贵妃刚死的时候怎么不灵魂显灵?偏偏到了现在,皇上开始怀疑令妃了,嘉贵妃就现身了?令妃这么做,就是为了打草惊蛇,让宫里的谣言开始转变风向!你们要是被这件事所左右,岂不是正中下怀?”
怡嫔不敢反驳,柏常在却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只是我姐姐身体自来怯弱,经不住这样折腾,忍一次也倒罢了,若是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那不是活活要了她的命?况且宫里人多嘴杂,也不是只有我们姐妹口风紧就万无一失的。”
纯贵妃拉着柏常在的手,温和的笑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当然也明白。可是你们也知道,我虽然有个贵妃的名号,却人微言轻,万一哪天传出怡嫔害死嘉贵妃的谣言,我纵有心袒护,也无济于事。我知道你爱惜你姐姐,可她这病也不是从这件事起的,这一次,咱们就忍了吧,若真有下次,我亲自去求皇后娘娘做主,好吗?”
这些话虽然是纯贵妃对柏氏姐妹的劝导,却别有深意。纯贵妃再怎么出身不高,也毕竟已经是“贵妃”,怡嫔与柏常在姐妹两个的出身也不过与纯贵妃一般,且位份远不及纯贵妃,不忍又能如何?
正说话间,纯贵妃的侍女桃叶赶来,说是三阿哥来探望纯贵妃了。
纯贵妃已经有数月没有见过三阿哥了,听了十分惊喜,忙离开了怡嫔的屋子,匆匆赶回自己寝宫,却不见三阿哥踪影。
三阿哥永璋,是纯贵妃的第一个孩子,生下三阿哥的时候,苏文蔷还只是宝亲王府的一个侍妾格格,但那个时候她很开心,每天看着自己的儿子,保护着他、照顾着他,这个孩子,就是苏文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