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滢露所说,东来阁的人口风比较紧,不会在外面私议自己的主子。为了打探消息,滢露找了几个旧日交好的丫鬟,用了两天的时间,分别到膳房、浣衣处等地方去“巧遇”东来阁的下人,搭讪套话,所获甚微。最后,滢露只好亲自去了一趟东来阁,假装为了切磋照顾孩子的经验,才见到了绵偲、绵亿一面,询问了些许小事。
胡嫱心急,不住的催问,滢露将得来的消息整合了一下,汇报给胡嫱:“按他们的说法,福晋对两位小贝勒还是蛮用心的,只是绵偲贝勒三天两头的生病、灌药,食欲又不好,难免瘦弱。因他夜里哭的厉害,只好将两位贝勒分开照管了,免得绵亿贝勒也睡不好。”
“你打听了两天,就只有这些?”胡嫱很惊讶。
滢露点点头,答道:“东来阁的人讲话相当谨慎,不像一般的下人无知又嘴碎,十分训练有素,我倒很佩服万福晋,她是怎么做到的?”
胡嫱诧异的问:“她嫁过来,除了太后赐的旌筠,可是一个陪嫁的人都没带,伺候她那些人,不也是原来王府的人吗?那些人都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滢露答道:“那些大多都是原先服侍西林福晋的人,万福晋嫁入王府没多久,院子里还没怎么添置人手的时候,恰逢西林福晋没了,琴瑟馆的许多人闲着,就自请去东来阁,索福晋就准了他们,直接全部按原来的职责调过去了。”
胡嫱听了,感到吃惊,心下狐疑乱猜着:原先服侍碧彤的一拨人竟然在碧彤死后自请去服侍瑛麟,而后对瑛麟忠心耿耿,这太不可思议了。从瑛麟入府到碧彤死去,也就是十来天,而且期间瑛麟又受到旌筠的监视,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收买那么多人!除非这些人原来就是瑛麟的人!如果是这样,旌筠被埋在碧彤的院中而不被碧彤知道、碧彤的陪嫁丫鬟幽漾被挟持背叛碧彤,就都能解释的通了……想到这里,胡嫱不禁心头一颤。
滢露问:“现在,格格还想把两位小贝勒从福晋手里抢过来吗?”
胡嫱陷入深思,脊背阵阵发凉。
滢露推了推胡嫱,问:“格格在想什么呢?”
胡嫱醒过神来,又怀疑自己的推测不太合理,瑛麟在嫁入王府之前那段时间,先是身陷牢笼,后又被乾隆、太后接连软禁,几乎自身难保,她的天下会同盟一部分在刑部大牢烧成骨灰,一部分随着她父亲逃亡,她与父亲也成了仇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和精力安插碧彤身边的人?而且服侍碧彤的人,大多都是在王府呆了有些时间的,没几个是在碧彤死前进府的新人,怎么可能听命于瑛麟?胡嫱越想脑子越混,各种猜测,不敢肯定,更不敢胡说。
滢露又道:“格格,既然福晋对两位贝勒还好,你就别想着接过来了。”
“可是孟冬姐姐不会骗我,她是个眼力极敏锐的人,不太可能会看错。”胡嫱有点迷茫,左右矛盾,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一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胡嫱睡不着觉,起来到东来阁院门外,悄悄的往里面看,只见一个丫鬟吩咐一个小厮快去请太医,小厮忙忙的去了,丫鬟又回屋去。
胡嫱猜测,这多半是为绵偲请的太医,她想也没想就闯了进去,直奔绵偲的屋子,只见瑛麟在那里,还有几个丫鬟。绵偲在摇篮里,瘦弱而满脸通红。
瑛麟看到胡嫱,诧异的问:“你这时候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绵偲贝勒。”胡嫱说着,便走过去将手放在绵偲脸上,感到滚烫。
瑛麟上前拿开了胡嫱的手,斥责道:“谁准许你一进来就动手动脚的?”
“他发烧了!你还不想别人知道?”胡嫱带着些许不满,看着瑛麟。
“瞎说些什么?我不是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吗?”
“他烧的这么高,不可能是刚刚发烧!一定是夜里就烧起来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去请太医?”
瑛麟没好气的问:“拜托!大半夜谁不睡觉?就算发现的晚了一点,也情有可原吧?”
“照顾孩子还分白天晚上吗?”胡嫱摇了摇头,不解的问:“你这里人手这么充足,难道不够轮流值夜吗?”
“当然有人轮流值夜了!那也不能保证值夜的人不会犯困啊?”
“如果这孩子是你亲生的,他生病期间你睡得着吗?”
“亲生的?”瑛麟冷冷笑道:“他亲娘打坐参禅呢!你怎么不去质问呢?一大清早跑到我这里来发什么疯?是不是生下王爷的孩子,当了正经主子,让你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胡嫱不再与瑛麟理论,转身出门往外走。
瑛麟追了出来,抓住胡嫱的肩膀,问:“你要去找王爷告状是不是?”
胡嫱反问道:“是又怎么样?”
“绵偲天天生病的事,王爷又不是不知道,你插手这事做什么?”
“我要求王爷做主,把两个孩子交我抚养。”
“你抚养?”瑛麟大笑起来,叹道:“胡嫱啊胡嫱,你可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那你就去啊!由我来抚养这两个孩子,是皇上的旨意,我倒看你怎么说得动王爷!”
胡嫱来到紫薇寒舍,在藤琴书屋前遇到了卓贵,忙问:“卓总管,王爷在不在?”
卓贵道:“王爷上朝去了,刚走,胡格格怎么这么早来找王爷?”
胡嫱又问:“王爷平日大概都什么时候回来?”
“哟!这奴才就不好说了!”卓贵笑嘻嘻的答道:“王爷在宫里呆的时间长短,那得看朝中有多少事商谈,要是皇上派王爷去跑腿,兴许一天都不回来呢!”
胡嫱无奈又回到望雀楼,却茶不思、饭不想,神思不宁,忐忑不安,抱着玞婳也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到了晌午,胡嫱又让滢露去问,永琪果然还没有回府。
夕阳落山时分,滢露从外面跑回来,进门就对胡嫱说:“格格,不好了,绵偲贝勒,没了。”
“什么?”胡嫱的心一下子凉了,眼泪又啪嗒啪嗒的落下,落在了玞婳的脸上。
玞婳突然哭了起来。
胡嫱将玞婳塞给了滢露,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一口气又跑到东来阁,跑到绵偲的房间。瑛麟在摇篮旁边站着发呆,几个丫鬟侍立在一侧。
瑛麟抬头看着胡嫱,问:“你怎么又来了?”
胡嫱走近摇篮,看到绵偲静静的躺着,脸色发黑,嘴唇发乌。
瑛麟淡淡的说:“我已经尽力了,生死有命,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让人去向王爷报知此事了,王爷一会儿应该就回来。”
胡嫱看着瑛麟,感到可笑又可气,问:“生死有命?昨晚发烧,今天早上才发现,这也叫生死有命?”
瑛麟不耐烦的朝胡嫱牢骚起来:“绵偲天天闹,一屋子人都快要被他折腾疯了!我们就算百密也会有一疏的时候,再说了,太医也说,早一会儿也不见得有用,他一直这样生病、生病、再生病,神仙也救不了他!”
胡嫱冷冷的笑了笑,问:“那绵脩也是‘生死有命’了?”
“绵脩跟我有什么关系?”瑛麟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胡嫱自然知道,瑛麟怎么可能在下人面前承认自己害死过幼小的绵脩。她转念一想,轻轻笑问:“敢问福晋,是不是王爷每在你这儿留宿一晚,你都要服用坐胎药?”
“是又怎么样?我碍着谁了吗?”
“你知道为什么你喝了坐胎药,却还是没孩子,而我和懿泽什么药都不用,就做了母亲吗?”
瑛麟又给了胡嫱一个白眼,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胡嫱笑道:“因为你太狠毒,太残忍,双手沾满血腥,连幼小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不配成为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