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原想,她的不安是不是自己造成的呢,他必须要想办法缓解她的不安,先度过今晚再说。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诱导一头小狗,这是一条明明很瘦小看上去很无助但却有着尖牙利齿来保护自己的小狗。
“不是的”
但出乎他的意料,她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这只是我的习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白石原愣了愣,忽然感到一阵心疼。
什么样的习惯会让一个女孩要带着刀才能睡着。
“虽然你碰了我但你也帮了我不然我本应该要杀了你的”
“喂喂喂!杀人可是重罪!可不能随随便便说这种话!”白石原心底一惊,“再说了,如果碰一下就要杀人,那你是不是连帮你看病的医生也要一起?”
他觉得小浅川的三观有问题,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势必要帮她纠正过来。
“不是的是洗澡还有换衣服”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石原,看得他一阵心虚。
“啊那个啊我那是没办法,叫你怎么也没反应而且我也没什么女性朋友”他只能这样解释,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
“我要保护自己我还差一点…才满十四周岁没事的”她眼中变得异常明亮,透着异样的光,看得白石原不寒而栗。
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了前不久吵得沸沸扬扬的新闻。
一个未满十四周岁的小孩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和母亲的朋友,但因为案件的特殊性,这个小孩实际上可以算是自卫,加上儿童保护法,最后不了了之,没有对这个小孩做出任何处罚。
出于保护,宣判之后也没有公布孩子和死者的身份,据说那孩子被送进了某个儿童福利设施。
白石原又想起,自己常去的公园旁边似乎就是一家儿童福利设施,再结合小浅川之前的举动和说的话,她没有家,每天只是待在湖边发呆。
再结合她刚才说的。
一瞬间,白石原额头冒出了冷汗,不会那么巧吧。
“就算你是小孩子也是会受到少年法的惩罚的!是要去收容管教的!不要妄想借着年龄肆意妄为啊!”白石原冷汗直冒地狂喊着。
“唔我就没有啊”她奇怪地盯着白石原。
白石原愈发确定就是她了,他用明明想哭却是在笑着的表情说:“那是因为你的案子是特殊的,所以免除了你的所有惩罚,大家都说你是正当防卫。”
“你知道了我是谁了吗?”
“我猜的,虽然不敢完全保证,但还是觉得大概率是你”这时候白石原反而冷静了下来,回忆起了那案子的细节,自己当时因为过于震惊而仔细读过警方的报告。
母亲是新宿歌舞伎町的妓女,和不知哪个男人没做好措施,意外怀孕,生下了这个女儿,但她对女儿并不好。母亲对女儿的那段经历,就连白石原读起来都觉得窒息,觉得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母亲酗酒,吸d,和混混有往来,有各种恶习,甚至在某一天将自己的客人带回家,打算将女儿的“初次”以一个好价格卖给客人,去支付欠下的巨额d资。
尽管客人曾经也来过她家,对她也很好,她并没有就此对别人放心,对别人百依百顺。
她特意藏了把刀,每晚一定会陪着这把刀直到深夜才入睡,聪慧早熟的她,跟在母亲身边,接触的都是些肮脏污秽层面的人物,自然小心翼翼。
十一月十一号,凌晨,客人和她母亲闯进她的房间,说是房间,不过是客厅角落的一张拼凑床。
在客人扑上来就要动手动脚之际,惊恐无助的她选择将刀刺向了客人,一刀致命,后面的刀伤似乎都是在泄愤。
早已被酒与d品掏空身体的母亲更不是对手,在慌乱惊恐下,眼睁睁看着那个本应该任由自己使唤的女儿变成了一个恶魔。
直到早餐,警察破门而入,发现血泊中的她,周围是地狱般的景象,没人敢想象这段时间内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从一开始,白石原就觉得那两个人该杀,不觉得那女孩做错了什么,更是恨不得自己能出现在那日替女孩完成这些事。
这就是他带着点热血的良知与道德所产生的想法。
他很难想象一个小女孩被逼到做出那种事,那得是多绝望多痛苦,有多恨才会那样。
白石原长叹一声,忽然不觉得拿着刀的小浅川行为很怪异了,反而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眼眶有些湿润。
她依旧在害怕着,哪怕现在没有了那样的母亲。
他也明白了,她所说的“保护自己”所含着的意味,自己无意间的行为,本是出于好意,但却是碰到了她心底最深的痛,也是最深的执念——与男性亲密接触的抗拒。
就算自己并未把她当异性看待,不如说是一种看待女儿的心态去接触帮助她的,但从她的视角看来,并不能接受吧。
这样一来,她说出这样的话,倒也稍微能接受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过去,“抱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对你来说,这无疑是要道歉的,希望不会给你再度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个阶段的孩子正是要好好塑造培养的阶段,一定不能留下诸如此类的阴影,否则未来不知会留下多少隐患。
其实他自己并不比小浅川大多少岁,还还是习惯性地从一种高层次的视角一口一个孩子,这一点,他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
“不过你放心,我全程是闭着眼的,没有看,而且仅仅是扶着你坐进浴缸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白石原又义正言辞地说,“作为补偿,以后你有任何想吃的,想要的都可以和我提,我会尽可能帮你完成。”
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小心愿,他之前就为那个受害者女儿为之触动,想着能不能为她做些事,没想到如今真有机会。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最后略带困惑地问:“你不害怕我吗?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孩子?”
不论是警察,还是医院的护士,还是设施里的老师和孩子,都会窃窃私语关于她的事,她光从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是怎么说自己的。
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包含着畏惧,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亲手对自己的母亲做出了那种事的人。
白石原笑着摇头,“小浅川怎么可能会是个坏孩子。”
她的表情突然有些松动,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最后,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她用手背擦了擦,可莫名地,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她不是个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