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还早，天光明亮，远不到洞房花烛的时刻，但村民都是普通人，拦不住纯一的脚步，也灌不了他的酒，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提着酒壶进了新房。</P>

门一关，顿时响起一片响亮的嘘声。</P>

其余帮忙的村民简单收拾好吃剩下的菜肴，一家家还了借来的桌椅，简单扫了下院子，拿着红封高高兴兴地走了。</P>

人声逐渐远去，这个村尾的角落彻底安静下来。</P>

红烛静静地燃烧着，将飘进房间的爆竹碎片照得寂寥又暧昧。</P>

纯一站在门口，看向坐在床边的顾南。</P>

今日成婚，她难得守礼，安静地端坐着，一言不发，只有盖头上坠着的流苏轻轻晃动，提醒着他赶紧将它揭下来。</P>

他走过去坐下，先平复了一下越来越剧烈的心跳，才抬手去掀盖头。</P>

盖头掀了一半，被簪子别住，一用力，顾南的脑袋都被他拽着走。</P>

他一急，腾地站起来，一下撞到床架子上，把挂在正中的红绸花也顶飞了。</P>

“别急，慢慢来，手别抖。”顾南温声提醒。</P>

纯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手抖，流苏抖，都快晃出残影了。</P>

纯一：“……”</P>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来，小心把被簪子挂住的线条拨出来，掀开这块磨人的红布。</P>

艳光鲜红，他与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眸对视，维持着抬手的姿势呆愣了片刻。</P>

他与顾南第一次见面时，就见她身着喜服的模样，为了姜婉莹的安危，凶光大现，戾气横飞。</P>

后来几次争吵，她也曾现出原形威慑与他，活脱脱一只心狠手辣的厉鬼。</P>

但今天不一样，那件充斥着绝望与怨恨，催生她成鬼的喜服，似乎已经完全被新的喜服覆盖了。</P>

由他亲手缝制的繁复花纹层层叠叠地托着她，如托着一朵温柔妩媚的花，美丽宁静，积蓄着力量重新绽放。</P>

此时此刻，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新嫁娘。</P>

纯一用目光一遍又一遍描摹过顾南的模样，哑着嗓音，“我早该让你穿上这身衣服的。”</P>

“我早知道就不让你穿这身衣服。”顾南嫌弃道：“好丑。”</P>

纯一这身衣服完全没有裁剪可言，就是个红色的麻布袋，白瞎了他的好身材。</P>

纯一失笑，没有反驳也没有为自己辩解。</P>

取出两人的婚书，划破指尖，以血画符，随后掐诀自燃，任其在掌心化为灰烬。</P>

他弯腰倒了两杯酒，将灰烬一分为二放进酒里。</P>

顾南：“这是做什么？”</P>

“这是修士的婚契。”</P>

婚书上附着着他的精血与顾南的一缕魂魄，以符箓通天，证实两人的婚约，从今往后，两人心意相通，休戚与共。</P>

他将一杯供给顾南，一杯自己端起。</P>

顾南笑道：“终于舍得破戒喝酒了？”</P>

先前纯一在外头待客没有滴酒下肚，被骂了好几句酒漏子。</P>

纯一笑答：“合卺酒。”</P>

一生只有一次的合卺酒，总是要喝的。</P>

两人臂腕相交，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