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南在窗台上看到了一个小巧的杉木花瓶。</P>

新木挖就的花瓶不过半掌长，肚子圆圆的，打磨得很光滑。</P>

此刻花瓶里插着一束三脉紫菀，一小支薄荷夹在一丛淡紫色的小花里，散发着幽幽的清香。</P>

顾南的心彻底沉了下去。</P>

蓑衣与花瓶一一应验，分毫不差。</P>

那不是个普通的梦，那是她的“法障梦”。</P>

它在告诉顾南，她与纯一的未来。</P>

她没有继续完成任务的未来。</P>

*</P>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顾南问。</P>

桌上的油灯快灭了，顾南拿起小剪子把掉进油里灯芯挑起来，微弱的火苗跳跃几下，很快变得明亮。</P>

纯一就着这点如豆的火光抄写佛经，闻言停下笔，抬头对顾南露出了一个的满足的笑，直白回道：“喜欢。”</P>

不过一个月，纯一变了许多。</P>

他的笑多了，话也多了，顾南好几次见他和村民一起聊天，有说有笑地约定着什么。</P>

他从孤独冷清的佛堂中走出来，渐渐融入俗世，有了自己的交际圈。</P>

就像窗外那株山茶，从深山移栽到院子里，发达顽强的根系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一点一点在这块土地中越扎越深。</P>

于是他问了顾南一个从前绝不会问的问题，“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P>

“哪样？”</P>

“像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去想成佛成圣的事。”</P>

顾南：“你不想成佛了？”</P>

纯一轻轻摇头，“你呢？”</P>

顾南愣住。</P>

纯一放弃成佛，选择与她厮守，做一对平凡夫妻。</P>

她呢？</P>

愿意吗？</P>

她又要放弃些什么？</P>

顾南垂首看着纯一，冷厉俊俏的脸庞被昏黄的灯火晃得模糊而温柔，眼底的绵绵情意似融化的蜜糖，粘稠地流淌着。</P>

他含着笑，期待地注视着她，等待她的答案。</P>

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眼前的画面变成一张小小的老照片，苍白，沉重，让她喘不过气来。</P>

咚！咚！咚！</P>

她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P>

她想起来她要放弃的是什么了。</P>

她放弃的，是她回家的机会。</P>

“顾南……”</P>

顾南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P>

下一秒，她猛然睁开眼。</P>

纯一的脸在眼前放大，温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定眼细看，那双威势凌人的凤眸中满是担忧，“做噩梦了？”</P>

顾南神情恍惚，“纯一……”</P>

“我在。”纯一坐起来，把顾南抱进怀里。健硕宽阔的胸膛就像一堵墙，两只手臂一揽，就将顾南抱得严严实实。</P>

顾南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慢慢闭上眼。</P>

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些被她忽视的细节全都跳到一起自动串起来，组成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P>

她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