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还是住进了一层。外祖母带着我到她原本为我订下的房间,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她的孩子来回轻轻拍打着。</P>
“发生什么事了?”她抬起疲惫的眼睛,门来不及关上,也许是因为她怀里的孩子哭得太厉害。我努力想看进去,婴儿煞白的脸却因为哭泣蒸红了脸。</P>
外祖母和我互相对视。“克蕾娅——”她说,我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对坐在床上的母亲说。</P>
她泛黄的衣领微微泛着褶皱。衣角处那些无法被洗净的残渍,衣服已经洗得变了型,处处是无法寻回的旧日痕迹。</P>
也许外祖母很生气,因为她占据了原本是我的房间,但是我不在乎了,她是怎么被分配到这个房间——</P>
“我们走错了,抱歉。”我说,和外祖母一起离开了这里,带上她的门。</P>
“莱尔,其实我和你的外祖父,我们可以——”</P>
“没关系的,我去住一层吧。”我打断外祖母的话,“这没什么的。”</P>
一层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好,处处是暗色,透露着灰败,在这里我看不到窗外的海。而蒸汽机发动的声音又过于令人焦躁,今晚注定不会睡好。</P>
我给自己铺好床,收拾好行李,莫名其妙的思绪钻进我的脑子里。</P>
我瘫倒在硬邦邦的床上,听见木板被压下时的嘎吱声,听起来就像老特拉法拉办公室的门一样。天花板的边缘延伸出一些裂痕。</P>
爸爸现在在哪儿,他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忒休斯是和他一起的吗?还有之前的那位名为伊卡洛斯的傲罗……他飞向的是哪里的太阳,会不会注定被灼烧。</P>
我希望这任务实际上会不如它目前所表现出的那样看上去紧急而危险,尽管这样的可能性十分小。</P>
纽特怨恨他什么也做不了,可我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人,对妈妈的离开,我的诅咒,爸爸的工作——我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不能再时刻掌握。从那一眼,到这次的爆发,下一次它恢复需要多久?下一次它又能掌控我的身体多久?</P>
看来我只能让我的诅咒继续和我共享这身体了。该说是得益于我「强大」的灵魂吗?我竟然能支撑这么久——</P>
也许我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比如说,我宁愿抛弃明天都想和纽特在一起。当下看来什么都不重要。我恨不得广而告之全世界我们的关系,我不在乎有谁在意,又有谁不在意。</P>
温斯到哪儿了呢?这几天最好不要出现什么极端天气,尽管温斯是一只能力出众的猫头鹰,我仍然害怕会出什么意外。我可承担不起那样的痛苦。</P>
眨眼是自然的生理现象,你需要这样来保护、湿润眼睛,同时缓解你的眼睛疲劳。但是长久闭眼之后,一切变得不再重要。</P>
我被缠绕住了:被那些从边缘滋生的裂缝,它们不再是表示渗水和年久失修,像禁林里有自我意识的植物那样向你移动枝条;被永恒的蒸汽机的发动声,它们由一开始的噪音转化为不得不习惯的存在,甚至成了催眠曲,我被带回无穷无尽的炎热夏天,在泰晤士河边上守着日落。</P>
把时间调到更远,把刻度拨到更前——我曾在戈德里克山谷,眼睛带给我的只有郁郁葱葱,只有那些模糊不清的脸。</P>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时该有多好?但这个世界的诞生并没有伴随着诸如其类的超能力——我只能被推搡着往前,失去、又得到。</P>
再次睁开眼睛,我对时间一无所知,只是晃晃悠悠抬起自己的手臂,手表上的时针指到十一点。</P>
原来已经到了晚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