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长寿面。</P>
陆焕给的一周期限过去了，陆禹没有放陆焕出来，她的希望熄灭了。</P>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陆禹独自驾车来到了郊外。</P>
他一直关注着自己曾经就读的学校的消息，时常捐助物资，没想到再一次来看望，却是在它宣布永久关停后。</P>
车子停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边，他下了车，往学校门口走去。</P>
这是一所公益性质的教会学校，在周边的贫民几乎都把孩子送到这里读书，无他，仅仅因为这里提供的饭食略好一些。</P>
在他没有到陆家之前，这就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了。</P>
铁栅栏门上的插销开着，他推门进去，看到一片荒芜。</P>
“何，是你吗？”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叫住他。</P>
陆禹回头一看，是一个黑袍的老人，他是这个学校的校长。</P>
“是我。”陆禹点头，然后无限感慨的望着这片院落，</P>
“没想到这里变化这么大。”</P>
老校长叹口气，“是啊，岁月不饶人呐。当年这么热闹的一条街……这片贫民区就要拆掉了。而且，这里的孩子也都不愿意读书，他们不像你，只打算随便认几个字不当文盲就成。”</P>
“如果没有你的支持，这学校早就没了……所以这所学校停办，我觉得有必要专门通知你一声。”</P>
陆禹目光凝望着面前荒芜的花坛，喃喃道，</P>
“确实很感谢您特意告诉我这件事。这很重要。”</P>
陆禹和老人一前一后步行在校园内，回想起在这所学校里的种种经历。</P>
那年他被几个大孩子欺凌，老校长过来驱赶走了那些孩子后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校服的费用先不急，最近有个举荐名额想推选他。</P>
彼时他已经两个月没交齐餐费了，父亲也不想让他继续读书，老校长就向他们父子俩提出一个建议:去给有钱人家做伴读。</P>
这样既可以继续读书，也能吃穿不愁。</P>
正巧陆家为了寻找伴读，知会本市所有的教会学校寻找合适人选。</P>
要求:品学兼优，相貌周正，教养好。</P>
这就是老校长给他安排的后路。</P>
“幸亏您当时举荐了我，不然，我恐怕已经成了市井流氓了！”陆禹淡淡一笑。</P>
当然，可能事实上比市井流氓还要不如……</P>
那段时间，父亲的一个追求者时常来租屋寻他调情，但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却时时看向陆禹。</P>
如果不是老校长言之凿凿的说陆家会给一大笔钱，那么父亲就要听信那个追求者的鼓动，把他送到那人的店里做学徒去了。</P>
两人踱步来到一楼大厅，大厅里的桌椅早已经被搬空，地上还残存着桌椅经年累月留下的白印。一座石膏神像兀自伫立在中央，静默地看着两人。</P>
老校长立刻在胸前比划，低声祷告。</P>
陆禹看着老校长虔诚的模样，又抬头看那尊神像。</P>
为什么人们总是把它们塑造的这么悲悯？还是处境艰难的人，内心煎熬的人本就渴望被人怜悯和感同身受，所以出现了错觉呢？</P>
“何，我知道你不信仰神，那我们走吧，去别处再看看。”</P>
老校长转身往一楼的楼梯走去。</P>
他还记得这个孩子当初的叛逆发言:</P>
“如果真有神的话，我就不会过得这么苦了！我在这里祷告这么多次，为什么神从来没有帮助过我！”</P>
“我从今以后都不会再信任何神了，都是假的！骗人的！”</P>
然而陆禹却没有走，他颓败的脸已经没有当初的傲气，</P>
“不，我要来忏悔。”</P>
说罢，他的双膝在遍布灰尘的石板地上重重的跪下。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神色还是颓败的，只有背脊挺得笔直。</P>
尔后十指在胸前交叉，望着这神像，低声吐露着心声。</P>
他要忏悔，在他蔑视的神明面前，真诚的忏悔。</P>
一直以来他想做自己的神，想要得到什么人，想要过什么生活，都拼命去努力。</P>
但是他不是神。</P>
如果神就是冥冥之中的那种无法反抗的宿命的话，那么，</P>
他认输了。</P>
他陆禹从今天开始，彻底的认输了。</P>
这认输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而是因为在这十几年的岁月里，他总像被宿命裹挟着，一步步往既定的结局跌落。</P>
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无力反抗。</P>
从他在父亲的腹中孕育，从他第一次见到陆焕，从他第一次闻到那阵香气，从他第一次写下遗书，第一次杀人，第一次……</P>
只不过他今天才明白。</P>
几个月前，在阅读警方抓捕禁药销售者的新闻里，他得知了有关父亲孕期曾使用的禁药的事。</P>
也才明白那禁药一早就在他身体里埋下“炸弹”，它向他的鼻腔伸出了引信，只等他嗅到命中注定的s级信息素，然后在他体腔内轰然炸响，永远地在他灵魂深处蚀刻上对方的身影，无法逃脱。</P>
命运在他未曾察觉的时候就谱写好了结局。</P>
“……我爱上了绝不该爱的人，这是禁断的感情，是不可告人的丑事……”</P>
“神啊，我无力抵抗宿命的车轮……请停止对我，对我这个罪人的倾轧，请不要再戏弄，您的子民……”</P>
“请指引我，如何才能得到心灵的平静……”</P>
一旦承认神明的存在，也就同时承认了作为人的软弱。</P>
陆禹同时想到了陆家老宅里悬挂的那幅神像。</P>
陆明兮家主一定也曾有过这样迷茫彷徨的时刻吧。</P>
老校长露出赞许的目光，看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终于重拾对神的敬意，忍不住颤声道，</P>
“何，神会原谅你的，神会把你视为骨肉，永远的接纳你宽恕你。你是神的孩子！”</P>
他激动的把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取下来，戴在陆禹的脖子上。</P>
“你仍然是圣教会的成员，欢迎你回家，孩子。”</P>
陆禹放下手臂，看了看胸前银亮的项链，又看看老校长真诚的眼神，无力的笑了笑，</P>
“……谢谢。”</P>
……也谢谢命运“赠予”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