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对视着,亦不规避。
“你都没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
下一刻,她一巴掌挥了过去,病弱中并无太大劲道,却看得出她是用尽了全力在打。
“这一掌,是打你混帐、可恶的行为,伤我太深。”
他没反驳,默默地受下了她的指责。
无所谓,当他负情、绝义都好,这一生,他只盼她能好好活着就已足够,能否相守,对他来说早就不是最重要的。
然而,出乎意料地,下一刻,她伸手搂下了他,深深地吻住他的唇。
他愕然,瞪住她无法反应。
“这一吻,是怜你的痴傻,让我太心疼。”
宁儿…
他说不出话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不敢呼吸、不敢移动,怕一眨眼,会发现这一切只是幻觉。
纤长素手抚上他脸庞,低语道:“为什么不解释?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算活了下来,会快乐吗?如果拥有长久的生命却失去了你,那我宁可选择在短暂的生命中拥有你。”
“宁儿…”他动容唤道,声音轻得听不见。这是她第一次,明白表示出对他的在意,如果这真是梦,他不想醒来。
“听我说完。”纤指按住他的唇。“我从没真正对你说过心底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大哥,我爱你。”
莫冷霄震撼不已,颤抖的手握得死紧,不敢贸然开口打破这一刻的美好。
“这十八年来,是你一路护着我,给了我你所能给的全部,如果没有你,不会有今天的宁儿,除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爱谁…”她吸了吸气,又道:“如果今天,你是心甘情愿与别人成亲,我没有话说,但如果你的心明明还在我身上,那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娶别人!”
问愁在一旁挑了挑眉。真看不出来,这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摆平的娇弱娃娃,也有这么坚韧的性格,她开始有点能接受这个内定大嫂了。
莫冷霄没说话,牢牢地深拥住她。
有她这番话,为她痴狂了一生,都值得了!
她任他拥抱,仰望着他。“别娶,好吗?”
“宁儿…”张了口,声音有些低哑哽咽,他吸口气,又道:“你的病…”
“我不在乎能活多久,我只要你陪着我!”家仇,恩怨,在这一刻,全都模糊了,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她只想全心全意地拥抱他!
爹、娘,以及风氏所有亡魂,应该能谅解她的,对吧?
她回过头,身后的童心品嚐着好茶,那表情像在看戏,她不由得有气。
怎么?敢情她是存心刁难,想看他们痛苦挣扎吗?
“姑娘请回吧!我不需要你的葯,就算下一刻就会死去,我也不会把他让给你。”
“有骨气!”就不知她是真的置死生于度外,还是爱得有那么深?“莫冷霄,你说呢?”
他垂首,望住彼此缠握的手,她坚毅执着的眸光,柔化了他的心。“是不需要了。”
这是宁儿的决定,她宁愿选择短暂而快乐地死去,也不要绵长而痛苦地活着。
宁儿要他啊…
眸光交会的瞬间,便是永恒,他还求什么?
云求悔满足地笑了,闭上眼,跌入无意识的昏暗中,交握的手,没放。
莫冷霄接住她昏软的身子,这一回,他没慌。
☆☆☆
“真的无法可想了吗?”坐在床畔,握住她冰冷无知觉的手,莫冷霄出奇的冷静。
“有了绛月果希望都很渺茫,何况…”君楚泱叹息,没说出未完的话。
“是吗?”莫冷霄不再多言。
“谁说的?”神出鬼没的童心不晓得又由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喏,拿去!”
君楚泱险险接住,愕然。“绛月果?”
“算你识货。”
“我不会娶你。”莫冷霄头也没抬,只是痴眷地望住床榻上昏睡的人儿。
这回醒来,不知又会是多久以后的事,但无妨,再久他都等,如果她再也醒不来…那他就追随她。
“我也没要你娶我,之前只是在试探你们而已啦!”童心吐吐舌,表情一点都不愧疚。
“你以为我爹脾气那么怪的人,你跪个七天七夜就能使他让步吗?错了,他是被你的深情给感动。他很爱、很爱我娘哦,可是拥有世间奇葯,却没办法救她,所以他才会痛恨自己,也痛恨那些葯,宁可放着发霉,也不理会上门求葯的人。
“后来看到你,被你那股豁出性命的痴狂给震撼,他觉得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才会将葯给你,也料到镇魂草最多只能再拖个三年,才会要我前来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痴绝无悔的去爱。
“如果她贪生怕死,只求活命,那我二话不说,会转头就走,才不为这种人浪费我的葯,但是如果…好吧,我承认我的结论,就是后来这个‘如果’。绛月果给你,我也算功成身退了。”
这算不算柳暗花明呢?
莫冷霄眼中总算有了一丝光采,倒是君楚泱,神情有一丝为难,他察觉了,凝眉道:“楚泱,你有话可以直说。”
“她的状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要想她与你共偕白首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就算续了她的命,也无法保证她能活多久,三、五年,或更多更少,谁都不晓得。”
“不管她还能活多久,就算是一年、一月,甚至一天都好!”
君楚泱叹息了。连他这达天知命的人,都勘不破心爱之人的生死了,更遑论是他?“那么,你知道有一种民间传闻,以男子心头肉,医治将死之疾…”
原来是要他的心头肉吗?
莫冷霄扯唇。“那有何难?”他就近抽来了问愁手中的剑,扯开衣襟就要往下划…
他连命都可以给她了,区区心头肉算什么?
“等等!”君楚泱连忙阻止,被他的义无反顾给吓到了。“我话还没说完。这传闻,其实不尽然正确,将死之人,或许能以至刚至强的男子心头之肉以添阳息,但这前提,首要也得是能与她生息相合的人。你与她心血相连,自然可行,再加上你曾服过镇魂草,能制百毒,所以我必须调配数种有毒葯材,将镇魂草的葯性催引到极致,方能发挥最大成效。”
老天,又割肉又喂毒的,这不是存心玩死莫冷霄吗?
童心听得毛骨悚然,没胆再听。
莫冷霄眉都没皱一下。“继续。”
“这毒你不必担心,镇魂草解得了。最大的困难度是,云求悔郁疾已久,这两味葯性都太强,娇弱病体恐怕撑不住,除非找个人将一甲子的内力修为渡予她护体,但是短时间要到哪里找?也不可能有人愿意…”
“我有。”
“呃?”莫冷霄算一算也不过二十三岁,就有一甲子的武学修为?
“我有。”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父亲待他严苛,授与他的每一套内功心法皆属上乘,他自小不曾荒废过武学,十五岁时就有了一般人学了五十年都还达不到的境界,这并不奇怪。
这下可好,扣除掉割肉喂毒,他还打算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内力的废人!
童心已经想直接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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