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月十九这一日,为了不打草惊蛇,阮皇后借身体抱恙之由,将阮筝请到了宫中。
做戏做全套,颜女官早早地在宫门口等候,一见阮筝从车舆下来,便忙不迭迎上前来,搀扶她往里走。
阮筝满脸焦色问道:“娘娘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颜女官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被她咽了下去,叹道:“老夫人见了就知道了。”
等到了惊鸿殿,正巧看见御医走出来。
颜女官询问道:“宋医官,皇后娘娘可有醒来?”
隔着几步台阶,宋清和阮筝对上目光。
宋筝率先颔首道:“宋医官,别来无恙。”
是啊,他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时光匆匆,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再见她依旧眉眼秾丽,艳若牡丹。
已过而立之年的青袍医官望着眼前人,神情恍惚一瞬,又克制地收回目光,客气回话:“皇后娘娘已经醒了,只是身子依旧虚弱,方才还将药全都吐了出来。下官正准备回太医署重新熬一副。”
宋清是阮筝外翁的亲传弟子,只是鲜少有人知道。因着这一层关系,阮皇后十分信任他。
颜女官道谢后便请阮筝入内殿,两人擦肩而过,宛若陌生人。
甫一踏入内殿,阮筝便闻到了一股苦涩刺鼻的药味,阮皇后正病怏怏地靠着金丝锦缎织就的阴囊,面色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五娘,老夫人来了。”颜女官束起纱幔,轻声细语道。
阮皇后眼睛一亮,毫无血色的面庞上绽开一抹笑容,“姑姑!”
才喊完,便有颗颗泪珠猝不及防地从眼眶滚落。
阮筝将侄女搂到怀里,阮皇后伏在她肩头,就像儿时受了委屈一般,一抽一抽哭得可怜极了。
“姑姑、姑姑。”她哽咽道,“我不要吃药,我想回家......”
屏风外的脚步顿住,跟生根似的挪动不了一点。
阮筝摸了摸阮皇后的鬓发,嗔怪道:“都是做阿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儿?”
“这是皇宫!不是我的家......”阮皇后泪流不止,哭着道:“姑姑,我不做这个皇后了,你带我回家,我不想在这里。”“胡闹!”阮筝呵斥一句,但终究还是心疼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面色忧虑道:“你回了陈留阮氏,让你阿耶怎么向圣上交代?”
“不许提我阿耶!”阮皇后忽然尖叫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紧接着,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搂着阮筝的脖子,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岸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阮皇后泣不成声:“阿耶、阿耶的心里只有大魏,只有圣上,我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姑姑,你带我回卫平侯府,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回家......”
她是哭得这样伤心,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动容三分,更不要说是看着她长大的阮筝。
“阿镜,你是你阿耶唯一的女儿,他怎么会不疼你呢?”
阮皇后倏忽一声冷笑,将手边的阴囊狠狠砸了出去,哭着吼道:“他除了吩咐我做好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他还会做什么?”
“他只教我照顾圣上,爱护神光,不要任性,就连夜里做梦都是他叮嘱我切莫让圣上着了风寒......可我才是他的女儿!我病的这样厉害,他都丝毫不在意,还以为、以为我是故意闹脾气。”
阮皇后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阮筝连忙对颜女官道:“快去拿水和帕子来。”
颜女官应了一声,忙走出去,结果看见圣上站在屏风之后。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