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一带，无名小镇。</P>

茂密的林间，顽劣的孩童手拿石块追打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这女子身披灰白的长袍，虽颜色朴素，却并不脏污，她一头乌发散乱遮面，风动发丝，偶尔显现出面上斑斑点点的疤痕。</P>

被孩童追打着的女子穿过草丛，越过荆棘，小孩气力不足，扔出的石子都缀在身后，无一击中，小孩子不懂什么污言秽语，只翻来覆去说着‘丑八怪’‘女鬼’‘瞎子’，童言童语，有时却甚是伤人。</P>

但见那被追打的女子一路跌跌撞撞奔跑，前方忽见一条银带蜿蜒，原是一溪流阻住道路。</P>

孩童们眼前一亮，正以为他们要追上‘女鬼’斩妖除魔了，却见‘女鬼’步子未顿，直接跃入了溪流。</P>

水面溅起水花，一颗人头冒出来，把湿漉漉的头发一扒，露出一张满是半愈合的疮疤的面容，灰白的眼眸无光，像是死者的凝视。</P>

顿时，一群小孩吓得哇哇乱叫，有些甚至尿了裤子，连滚带爬，不消片刻便散了个干干净净。</P>

“哈哈哈……”</P>

若有人跑得慢些，或许能听见这女鬼笑声之清灵悦耳，脆如银铃，绝不似外表那样可怖。</P>

这女子自然就是苏梦。</P>

当初的雪崩，飞散的碎石雪块划伤了她的面颊，她身上也没有什么药物，因为目盲，连采摘草药自己疗伤都做不到，时间久了，便留下了疮疤。</P>

半年时间，她未能走出云贵一带，一路跌跌撞撞，靠着此地山水物产和路人的怜悯赠食，竟也活了下来。</P>

苏梦听着那群顽童的脚步声消失，她爬出溪流，摸到了一只不知被谁跑掉的草鞋，不由更是乐不可支。</P>

“哈哈哈，那小孩回去肯定要被打屁股了。”</P>

她也不管溪水冷冽，躺在溪边浸了水的草丛上，湿漉漉的长发搭在面上，溪水、泥土、青草的气息尽皆入鼻。</P>

体验过雪山的冰冷，溪水的温度于她而言只能算得上清凉。</P>

她静静感受着，忽然想到，如果当初的柳余恨看到的是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感受？</P>

都是曾经容颜出众，都是如今面目全非，大概会……唔，应该不会惺惺相惜。</P>

依照柳余恨面冷心热的性格，可能会悄悄给她点钱。</P>

她轻声嘟囔着：“我也不求多，给我个三两银子，让我去大吃大喝一顿，我就满足了。”</P>

她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吃过一顿好吃的了。</P>

话音刚落，耳畔忽有风声响起，苏梦神色瞬间一凛，翻身而起，躲过了飞来的……暗器？</P>

听着‘哒’的砸落泥泞的声响，苏梦隐约觉得，这东西作为暗器而言，似乎太笨重了些，更像是那些孩子砸她的石子。</P>

她安静地屏息，既没有去捡那颗‘暗器’，也没有开口说话。</P>

溪水潺潺，树叶沙沙。</P>

远处，终于响起了一个声音。</P>

“你愿不愿意请我吃饭？”</P>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P>

他的声音随性，散漫，似乎噙着淡淡的笑，让人听着便觉得心情愉悦。</P>

苏梦愣了一下，方道：“你是不是说反了，你瞧我哪里像有钱的样子？”</P>

少年笑道：“你的脚边，不正有三两银子？”</P>

苏梦这才恍然，原来方才飞射而来的，竟然是一大块碎银。</P>

她当然还记得那碎银坠落的地方，但她并没有去捡，反而道：“可我目不能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P>

话落，少年便迈步。</P>

他的步子很轻，苏梦猜测他的轻功一定不俗，少年的双脚踩到了泥泞里，然后他俯下身子，捡起了那块碎银，在溪水中轻轻涮了一涮。</P>

他的声音竟有些抱歉。</P>

“我以为你会接住，没有刻意想要扔在污泥里。”</P>

苏梦摇了摇头：“你扔你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P>

少年怔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