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什么了吗？”余乐闻言追问道。

“嗯。”南宫倩指着下方道：“我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拜火道人假借建立宗门之名，在这里暗中布局……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布阵。”

“布阵？”余乐讶然道。

“阵法并不全是用笔画几个阵图就可以完事的。越是深奥的阵法，其布阵手法就越是多样。以天象变化为阵，以山川草木为阵，乃至以人体百穴为阵皆有。”南宫倩目不转睛看着下方说道：“而拜火道人所布的阵显然就用到了房屋以及这一整个地形。”

“这拜火门中建筑布置有数处异常的地方，都是为了布阵刻意为之的。比方说这座高塔。”南宫倩指向西方的高塔，“那座塔里什么都没有，郑什等人不去那里，拜火道人自己也不去那里，那为什么还要修建这座塔？理由很简单，这座塔本来就不是给人用的，它是为了坐镇它所处的位置。”

“在阵法中有四势定向一说，朱雀白虎青龙玄武四大神兽坐镇四方。而其中正西方就是白虎位。在这里修建高塔，是为了压倒其他三方，尤其是正对面的青龙位，白虎抬高压过青龙，即可引出虎煞之力。”南宫倩继续说道：“虎煞大凶，主血光残虐。同时白虎有御使鬼魂之能，所以与魂魄有关的邪阵往往都会用到这一手法。然后你发现了吗？”

说完，南宫倩看向余乐。

余乐一怔，然后思考了一番回答道：“你是指拜火道人的拜火决能够改变修炼者魂魄一事？”

“对。这一法阵显然是为了统御郑什等人的魂魄而准备的。这么一来，拜火道人大开杀戒的理由也很清楚了。”南宫倩继续说道：“显然是时机已经成熟，他准备发动阵法，于是他就动手杀掉所谓的‘弟子’，让他们异化的魂魄脱离肉身化为鬼魂，而在这一瞬间，虎煞的威能立刻发动。

“还有你看到了吗？这拜火门所在的平台，四周高耸，而中间凹陷，看起来像是一个盆。这显然也是拜火道人故意为之的。这种地形名为聚煞盆。煞气阴气鬼气乃至鬼魂沉入其中，都会宛如进入沼泽，极难脱离。那些弟子所化鬼魂，既要受到虎煞镇压，又被聚煞盆阻拦，根本无法逃离，被生生定死在原地。”

“如果只需要控制住鬼魂的行动，并不需要这么麻烦，毕竟这都是些人境法境所化鬼魂，而拜火道人修为已到道境，他只需要修炼一些鬼道伎俩就足够应付了。但他却这么做了，这只能说明他对控制的要求极为严格，不是只要鬼魂不至于四处逃窜就行，而是要百分百确保它们一定待在原地。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最有可能的理由就在于位置上。”

南宫倩扫视那一片建筑说道：“于是我重新审视这一百二十八间屋子的位置，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它们分布得如此混乱，仿佛毫无规律。它们并不是真的没有规律，只是它们遵循的规律用肉眼看不见而已。”

“那是什么？”余乐问道。

“世间灵气氤氲，不仅被我们吸纳，也被世间万物吸纳。而其中一些历史悠久的山川地脉在不断地吸纳之下，就会形成灵脉。但这种情况极为罕见，更多只是在储存了大量灵气后，自发开辟出类似人体穴道的灵气节点，从而更好与外界运转。”南宫倩说道：“而这一百二十八座住所全部都落在这座荒山的灵气节点上。这山之所以这么荒凉，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灵气被堵。”

“所以拜火道人精心准备了一百二十八只鬼魂，将它们放置在灵气节点上，然后呢？然后他打算做什么？”余乐好奇地追问道。

南宫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顿，才说道：“我不知道。”

随后她又立刻解释道：“我在阵法上造诣不深，认不出他布的是什么阵，最终打算做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

“是什么？”余乐问道。

“这里。”南宫倩环视整座荒山说道：“太正常了。”

“嗯？”

“由于当初郑什成功逃离，拜火道人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的。但是。”南宫倩话锋一转道：“聚煞盆未破，坐镇白虎位的高塔仍在，那一百二十七人也是真真切切死了的。就算法阵没能生效，这里也应该汇聚了大量煞气鬼气，变成一块阴气森森的凶地才对，但是你现在睁眼去看，能察觉到一丝阴气吗？”

余乐摇了摇头。

“不仅你不行，连我都不行。这显然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释便是被人掩盖了。”南宫倩笃定道：“我们翻遍整个拜火门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是理所当然的。不先破除障眼法，满眼虚妄，看不到真相，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刻意躲藏的人？”

“那你能看出他用了什么手法吗？”余乐又问。

“没必要看出来。既然已经知道是有人在搞鬼。那么无论他用的是阵法，还是法术，法宝亦或是别的什么……”南宫倩从纳戒中取出佩剑，面无表情道：“我都只需要用暴力破除就好了。先毁了那座高塔，要是不够，就把剩下的房子全毁了，如果还不够那就犁地三尺，洞穿山体，甚至毁了整座山，我不信有什么手段能承受得了这番攻击，我也不信他会一直眼睁睁看着。”

一旁的余乐听得嘴巴微张。

不愧是大佬，行事就是豪放啊。不过也是。他心想：扬长避短才是正确做法。既然我方不善阵法，但是力强，那么就该掀桌子正面突破。问题在于我该不该做点什么？

然后余乐简单思考了一番，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能做的……

毕竟南宫倩心意已决，他也没法阻拦啊。

于是他就在一旁默默看着南宫倩对着西面高塔挥剑斜斩。

炫目剑光劈开空气，直袭而去，一瞬间便穿过了高塔。

下一刻，高塔出现一道裂痕，高塔上半部分沿着斜斜的裂痕往下滑落，然后轰然倒在地上。

声势颇大。

但除此之外，拜火门内并没有出现其他变化。

南宫倩挑挑眉，随手再连挥数下，高塔余下半截化为碎末。

依然没有变化。

于是南宫倩继续放手施为，一道道剑光落在拜火门中。

首当其冲就是那几间看不出名堂的建筑，接着是那一百二十八栋弟子住所被逐一拔除。

眼见着修建在荒山上的拜火门就像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被一点点擦除，南宫倩期望的变化却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余乐怀疑会不会是南宫倩想错了的时候，他瞳孔忽然一缩，猛然扭头朝右方看去。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察觉到那里有什么气息涌现。

而既然这道气息变化连余乐都能察觉，那自然也就不可能瞒得过南宫倩了。

她停止挥剑，看向同一个方向，说道：“终于露出马脚了么？”

“那异变似乎是从……”余乐伸出手指在好几栋房子中游弋了一阵后，停在其中一间上，说道：“这栋房子里传出来的。”

接着他惊讶地‘咦’了一声道：“这不是郑什住所的隔壁么？”

“在攻击下最早出现问题，说明那里是拜火道人设下这阵法最薄弱的地方。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当初只有郑什逃出来了。除了他运气好以外，也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本身就是最容易逃脱的地方。”南宫倩收起佩剑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嗯。”余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