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天义赖文光道:当兹安省既失,务宜北连张乐行、苗沛霖,以固京左,次出奇兵进取荆襄之地,不出半载,兵多将广,可图恢复皖省,俾得京门巩固,此为上策。
陈玉成道:此乃好策,然不宏远。吾意,谋合捻、苗,攻取豫、陕,尔后,一部沿陕击东,一部顺鲁北上,合攻京师。
赖文光意欲再劝,玉成摆手示退。
赖文光郁郁回营,仰天而叹:身在瓮里,坐井观天,祸亡之由,累国之根也。
宏图即展,陈玉成速奏天王,请饬将陈得才、梁成富、赖文光、蓝成春、张乐行等,进爵封王,以利扫北。
胡林翼闻安庆克复,喜泪涟涟。
官文亦泣,道:润兄耗尽英华,方得此城!吾宁愿安庆永不得克。
胡林翼自嘲曰:频闻吉语,笑仅见齿,瘆煞人矣!事不宜迟,李续宜、彭玉麟、蒋凝学等,速即反攻,归复鄂之南北失地。
林翼言罢,致函曾国藩:涤帅如晤,老弟病后颓坏甚惫,面色如白纸,神采如槁木。足踏一炉,顶戴两风帽。两鼻孔日夜翕张,喘息粗而神明已竭矣,此皆不为事矣。皖城于初一克复,沅丈之劳苦可念,其坚忍尤为可敬。希庵拟于初旬渡江而北,已调德安诸军下赴黄州。纵贼有犯鄂之志,亦不得逞。春霆丰城之捷,歼贼甚多。惟七月十七之事,主少国危,又鲜哲辅,殊为忧惧。
曾国藩接函,泪如雨下。旋即回函:润芝如晤。接复书,敬悉贵体未愈。业经奏请开缺。本拟请筱岑兄赴鄂诊视,乃日内北风大作,待在安庆,不能得东流老营一信。议定于安庆省城举行大丧典礼,而一切供帐、布匹、器具均不能来,文武员弁、书吏、关防亦屡催未到,遗诏、部文亦尚未奉到。
国藩遣人进攻庐江、无为州,亦以无饷不能成行,诸人焦闷。日内尊疾少减否总祝天相吉人,神佑劳臣。希庵纵接鄂席,仍仗我公卧护鄂事,希帅出剿皖境,东南大局乃有可为耳。
国藩疮癣久不愈,宵无佳眠,昼辄废事。祁、徽及安庆各军欠饷过多,鲍军亦欠六个月,实不知所以善其后。遏密之变,时坚愈亟,果能上法世、圣两届,冲龄践祚,匕鬯不惊,则犹不幸中其埋也。顺祝台安,不具。
胡林翼接函,嗟叹不已,速即回曰:涤公如晤,左季高谋人忠,用情挚而专一。其性情偏激处,如朝有诤臣,室有烈妇。平时当小拂意,临危难乃知其可靠。
林翼写罢,呜咽半晌,又致函左宗棠:曾涤公之德,吴楚一人。名太高,望太切,则异日之怨谤,亦且不测,公其善为保全,毋使蒙千秋之诬也。
是日,阎敬铭来探,林翼握其手,曰:弟年未五十,颓然如八、九十人,亦何可丑!一月未剃头,今日以烧酒洗剃,揣揣恐吾头之岑岑也。林翼前病,本觉不可活,作梅到复活,活亦赘耳。人之将死,亦无他念,惟粮台营生,甚为挂牵。运筹帷幄,冲锋陷阵,大有人在。然兵若无饷,三月即溃。林翼去后,阎兄务必恒念家国之祸乱,民人之疾苦,毕一己之精力,统筹粮资至贼灭。
6年9月30日,胡林翼积劳成疾,病逝于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