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松事发第四天，警察厅发布了一条官方通告。</P>
一条上线不足一分钟便被撤销了的通告。</P>
通告内容，承认工人遗嘱所言属实。</P>
不等网民的愤怒冲破医院防线，警方又迅速发布出新的澄清，澄清刚才的消息纯属误发。</P>
澄清调查还在进行中，目前为止并没有具体证据能证明许正松压迫劳工。</P>
可这已经不能服众了。</P>
连许妤看见网传截图的通告后都恍惚了大半天。</P>
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P>
偏偏是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又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往深渊边缘再推了一把。</P>
护士第二次来提醒她们缴费，但王芬现有的三万块钱只够抵许正松住IcU的费。</P>
许妤一直没有等到老徐。</P>
而另一边。</P>
被学校强行安排休假的老徐，白日到处咨询资金支援渠道，咨询完给王芬打电话，得到的却是用户已关机的回应。</P>
去医院，还没到楼底就有人认出了他的车。</P>
晚上回家，家门被泼了红色油漆。</P>
他给警方打过电话，警方那边正因一个警员的失误而忙得焦头烂额。</P>
他自然是看到了周让海的直播，也看到了那条被撤回的通告。</P>
忧虑更甚。</P>
……</P>
周一晚上。</P>
许妤向警员申请回家，第二天早上才得到批准。</P>
“我跟你一起去。” 许愿想要跟着她，许妤却让他留下陪着王芬。</P>
“我拿些衣服和手机就回来。”</P>
她和两位陪同警员出了走廊，在医院里还好，只有记者不停地拍她不停地提问。</P>
但一出医院，那些还在抗议的人们，便从各个方向朝她砸来了鸡蛋和烂菜叶子。</P>
“杀人犯的女儿！！去死吧！”</P>
“小小年纪连自己的妹妹都欺负！没人性的家伙！”</P>
“吸别人的血吸得舒服吗！”</P>
“你爸怎么还敢活着！你怎么还有脸出来！”</P>
“你们怎么还不跟着你爸一块儿去死！”</P>
“去死！去给那些工人赔罪！”</P>
“……”</P>
许妤满身狼狈地坐进警车，而那些人还扒着车门，拍着车窗对她百般辱骂。</P>
她坐在后座，抬手用力地擦了一把脸。</P>
没憋住的眼泪混着黏糊糊的鸡蛋液，一下被她抹开。</P>
她才不会认这该死的命。</P>
她是阻止不了剧情的发生。</P>
但她一定要改变发生的过程。</P>
回到小区五楼，入眼的家门坑坑洼洼，门上粘着不明物体，恶臭一直弥漫在空中。</P>
靠门的楼道边还摆着众多花圈和死耗子。</P>
楼梯上落着的小卡片上写满了恶毒的字眼，许妤捏紧拳头，掏出了钥匙开门。</P>
她先是胡乱用水冲洗了一遍头发和脸，才回房间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在兜里装了点钱。</P>
收拾好王芬和许愿的衣物，许妤揣着手机把袋子提给了其中一位李姓警员：“麻烦您先把这个送去医院。”</P>
“你要做什么？” 另一位刘警员蹙眉，“特殊时期，你得和我们一起回去。”</P>
“我想去社区问问有没有什么途径筹钱，还想去银行咨询一下怎么贷款。”</P>
许妤平静道：“我爸爸的治疗费用不够，医院催缴，我想赶紧筹钱。”</P>
接过袋子的李警员表示理解：“我们陪你去比较安全。”</P>
“去什么去。” 那个发问的刘警员话里带了偏颇：“你爸的事闹这么大，上面说了要你们等着，不要自以为是节外生枝！”</P>
“怎么听不懂人话，是还嫌惹的祸不够大吗！”</P>
“哎，” 李警员伸手拦他，“你对人家小姑娘凶什么凶！”</P>
许妤抬眼盯着那人：“还有五天就到一月了。”</P>
医院让他们月底前缴清手术费：“我爸爸出事四天，你们连一句声明都没有。”</P>
“昨天还误发了那则通告。”</P>
她压着委屈，问刘警员：“你们让我们等，”</P>
“是要等着我们缴不了费，等着医院拒绝对我爸的治疗。”</P>
“你们是要等着我爸死，才满意吗。”</P>
“哎你，” 李警员示意她话别这么冲，“我们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小组在调查这件事了，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P>
许妤咽了咽嗓子：“我知道。”</P>
她说：“我只是想问问筹钱的办法，没有要添麻烦的意思。”</P>
“哼！你现在就是在添麻烦！” 刘警员嗤声，“是还没被鸡蛋和烂菜叶砸够吗！”</P>
“赶紧的！跟我们回医院！”</P>
“少在外面惹是生非！让你等你就等！哪里来这么多借口！”</P>
他伸手就要去拽许妤的胳膊，却被许妤一把躲开。</P>
许妤后退两步，望向他：“那你去给我问有什么途径筹钱。”</P>
“问什么问！” 刘警员没抓到她，显然有些羞恼：“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爸干的那些事晚一点承认是对你们好！”</P>
“等风头过去了！他死了也就没人计较这些事了！”</P>
“我爸没有干那些事！”</P>
许妤一边反驳，一边退得更远。</P>
这个人有问题。</P>
脑内警铃大作，许妤喊道：“你回去医院！我要李警官陪我去问！”</P>
“哎哎！” 李警员拦住想要冲过去的同事，“你先回医院，”</P>
“你先回医院！我陪她去社区银行走一趟！”</P>
“她会惹事的！” 刘警员面红耳赤地指着许妤，“工厂那边已经有其他工人作证了！她爸不止苛待了跳楼的那个！”</P>
“你胡说！”</P>
许妤控制不住地酸了鼻子，“我爸不是那种人。”</P>
“哎你冷静点，冷静点！”</P>
李警员一脸为难，“这样，你先把衣服给她妈妈弟弟送过去。”</P>
“他们是一家人。” 他压低音量在刘远耳边道，“做了坏事的是许正松，她是无辜的。”</P>
刘远深深呼出一口气，抓过他手里的袋子转身，“一个小时，我来银行接你们。”</P>
“是是是，远哥开车慢点。”</P>
送走刘远，李警员转而去安慰许妤：“你带个帽子口罩吧，我陪你去问问。”</P>
许妤依言照做。</P>
他们先是去了社区，只不过许妤还没走上台阶，李警员便几步过去，冲前台人员出示了他的工作证，再低声道：“警察，我陪同你们社区人员许正松的女儿许妤来问一下，有没有什么筹款的渠道。”</P>
“许正松的女儿？许妤？！” 其中一位社区阿姨是个嗓门大的，一听完他说的话，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许妤身上。</P>
“要给他筹款？！” 阿姨惊疑。</P>
许妤瞳孔微缩，身体一僵。</P>
等，等等。</P>
这人。</P>
她抬眸看向李警员的背影，忽地感觉自己方才做了个错误的决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