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关衡才反应过来。</P>

也许五岁之后的宋泽川只是夫人亲手打造的复仇的工具而已。</P>

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消失的丈夫去了哪里，却按捺不发，韬光养晦。</P>

之前玩笑般附和过宋成宗的一句‘你要是弄不垮宋家，说不定你儿子可以帮你。’，貌似在前者丢下一堆烂摊子又抛妻弃子后，便成了她梦魇般的执念。</P>

一个逐渐变质的执念。</P>

宋泽川得足够惹眼，才能让宋濂德看见他。</P>

宋泽川得抛掉一些无用又软弱的认知，才能在那个吃人不眨眼的本家拥有保护自己的武器。</P>

他得站到最高的地方，一个高到能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的地方。</P>

高到，即便被人突然抛下，也不会成为丧家之犬，无助如浮萍。</P>

宋泽川，是她憋着的一口气。</P>

关衡印象最深的，是宋泽川七岁那年，他将一只跑到了别墅下躲雨的小狗抱回了家。</P>

第一次，宋泽川怀里抱着那只湿漉漉的、还在不停发抖的小狗，乞求一般地向他开了口：“别，别告诉妈妈。”</P>

他没告诉夫人，但小狗听不懂话。</P>

小狗只会向那个给予了它短暂温暖的神嘤嘤索求更多的亲近。</P>

小狗不知道它眼中的心软的神也还很弱小。</P>

弱小到保护不了它，也保护不了自己。</P>

一个小时后，夫人便当着宋泽川的面，掐着小狗的脖子，掐得小狗的叫声越发微弱，再从二楼扔出了窗外。</P>

“如果你不带它回来，它在门外也许能多活几个小时。”</P>

“可你害死了它，宋泽川。”</P>

“你的怜悯，害死了它。”</P>

再然后，第二天。</P>

那个如海棠花一般美丽又病态的女人，又将年仅七岁宋泽川扔下斗犬场，满脸冷漠地看着宋泽川被比特撕咬，再一声讽笑：</P>

“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P>

诸如此类。</P>

教宋泽川游泳，就是把他扔进两米深的泳池，看他挣扎到无力沉底，才走开。</P>

而这时候，关衡便知道这是他可以去捞宋泽川起来的意思。</P>

宋泽川以前害怕打雷，那她就让关衡腾空了二楼的一间房，拆掉了落地窗的窗帘，每到雨夜就把宋泽川关进去。</P>

让宋泽川无地可躲，无处可藏。</P>

她还要宋泽川去书房学习，好在宋泽川在此之前就认识了很多字，即便没人教，他也会抱着一本字典慢慢翻。</P>

七年。</P>

所有的东西，所有获得的知识。</P>

都是宋泽川一个人自己学的。</P>

他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七年里被塑造得匮乏又扭曲。</P>

关衡朝许妤微微鞠躬：“周小姐教给少爷的，不一定全都正确。”</P>

“但也请您谅解。”</P>

“在去到本家之前，少爷获取知识的途径仅有书本这一个选择。”</P>

他说：“不是从一开始，少爷就是坏孩子。”</P>

他说：“只是这样，他才能活下去。”</P>

关衡直起身：“抱歉，我的话说得有点多了。”</P>

“没有。”</P>

许妤摇摇头，再次认真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关叔。”</P>

她大概清楚了宋泽川的家庭关系。</P>

也清楚了宋泽川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大概率不是在为自己开脱。</P>

他貌似真的只是听教了而已。</P>

许妤扭头往窗外看去：“宋泽川要来了。”</P>

关衡一愣，便又看见许妤转回头，冲他笑了笑：“要赌吗，关叔？”</P>

她眼尾弯弯：“两分钟。”</P>

她说：“要是他来了，你就告诉我他在家那七年是怎么过的。”</P>

毕竟有时候宋泽川说话她不太听得懂。</P>

还是问别人能问清楚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