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檀番外(5)(1 / 2)

林重檀这前半生长于烟雨的姑苏,????久居浮华的京城,一朝被流放邶朝最荒芜之地安化。

这一路,无人愿意理会他。他本身伤重,????好几次夜里都烧得厉害,都是他生生挺过来的。

安化之穷苦在林重檀的意料之中,????几乎是他们刚到,????就派去做苦力。女眷尚好一点,????但也要日夜做绣工,????男丁干的全是最脏最累的活。

而林重檀的右手使不上力,????他的手还没养好。

流放这一路,没人会给他买药,????是他自己认出路边的一些草药,????摘了涂在自己手上。

但实则敷药只是亡羊补牢,林重檀的右手已经残疾了。

早在第二次被砸的时候,????一根手指的半截完全坏死,????太医院院首为了保住他这只手,切掉那半截手指。

除了那根只剩半截的手指,他的右手上面还布满了疤痕,扭曲得像一只只恶心的虫子,覆在上面。他的手也无法像原来那样完全伸直,????还有,????他的右手拿不了笔了。

他试过数回,都以失败告终。

也许他该找个名医来看诊自己的手,可安化没有名医,更何况连安化医术最平庸的大夫都不愿意给他看诊。

在世人眼中,他林重檀狗彘不如,罪该当诛,????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他的荣幸,怎么有资格去看大夫。

在这里,几乎没什么人瞧得起他,不上来踩他一脚,对他吐痰泼污水已是厚待他。

在安化呆了大半年后,林重檀额外找了份替衙门润色文书的差事,当然是私下润色,不可宣张出去。

得到的钱财比干苦力要丰厚不少,这一日林重檀从衙门的后门出去,没走几条街,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林家双生子。

双生子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他们穿着打着布丁的衣服,脸蛋脏兮兮,赤着脚跟着比他们大上不少的少年飞快往前跑,后面还有大人在追他们。

林重檀发现端倪,但未声张,而是去了林家人现在住的地方等双生子回来。

林家人跟他断绝关系后,便是有了楚河汉界,林家人不允许他过来。他今日来此处,都是站在不远处。

等到月上柳梢头,他才看到双生子回来。

两人耷拉着脑袋,一前一后走着,还伴随着争吵声,但等林重檀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们不约而同停下与对方的争吵,同仇敌忾地怒视林重檀。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

林重檀看着双生子脸上多出的巴掌印,明白他们是下午偷东西的结局是被抓到了。他把拿着的包袱递给双生子,里面是他新买的鞋子,还有一些用油纸包好的点心。

双生子中的哥哥月镜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而旁边的云生已经一把抢过来。他就直接当着林重檀的面,把包袱拆得乱七八糟,看到里面的点心,居然连手也不洗,就抓起来吃。

林重檀看不下眼,弯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生生,先洗了手再吃。”

可这话才说出口,他就被咬了一口。

云生狠狠地对着他的左手咬下去,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仇恨的,“不用你管,装什么好人啊!如果不是你,我们会轮到这个地步吗?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看到我们偷东西了是吧,所以过来装好兄长?呸,我们没有你这个哥哥。”

这些话林重檀已经听过很多了,他没有松开手,还是继续拦住云生,“先把手洗了再吃,没人跟你们抢。你们父亲和大哥呢?”

月镜在一旁开口,“父亲和大哥想办法去做生意了,这里太苦了,他们要我们照顾母亲,可母亲生病了,父亲留下的钱都被看病买药花光了,我们没有钱了。”

林重檀缓缓将手收回,“能带我去看看林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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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檀进了林母的屋子没多久,就背着人出来了。

双生子没有撒谎,林母的确病了,还病得很严重,在屋里一直咳嗽。那屋子暗沉沉的,一股子闷味和药味,他伸手碰了下被褥,被褥入手冰凉,而林母的手也是冰冷至极的。

安化的大夫不肯给林重檀看病,他背到医馆附近,叫跟着跑过来的双生子把林母扶进去,他把身上的银钱全部给了双生子。

好在来医馆来得及时,但林母的病还是颇为严重,每日都要服药,药材费用还不便宜。

林重檀每日做完差事,就会去林家,他把自己攒下的大半年的钱财都拿了出来。让人重新修葺了下林母住的房间,换了新被褥、炭炉。

因为林重檀的到来,双生子也能吃上热饭了,只是他们两个并不亲近林重檀,他们认为林重檀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林重檀是赌鬼农妇的孩子,在他们林家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却把他们林家害得这么惨。

林重檀欠他们,他们怎么对待林重檀都是应该的。

林重檀知道双生子所想,他暂时还抽不出身管双生子,只叮嘱他们别出去偷东西,老老实实去附近私塾读书。

比起双生子,林母那边才是真正的棘手。

林母清醒后,不肯服林重檀买来的药,最后是林重檀用激将法说若她身体好不了,双生子就要跟安化那些混混少年成日待在一块,五年时间足以把他们毁了。

饶是如此,林母也只是肯服双生子端过来的药,对于林重檀端来的药看也不看。

随着时间,林母身体好了些,可林重檀情况却变得更糟糕。

给林母治病需要花很多钱,他不得不多做几分工,还替人写书信,作画。他的左手虽已练得灵活,可肩膀有旧伤,伏案工作太长,又遇见寒冬雨日,旧伤便疼得让人直不起身。

这日双生子私塾放学晚,林重檀自己端了药进林母的房,但被打翻在地。

看着花了他一整日工钱才买到的药化为地上的污渍,他什么都没说,又去煎了一服。

这一次他进房就在林母的榻前跪了下来,求林母服药,但无论怎么求,怎么说,林母都不愿意理他。端着药的手越来越麻,连着肩膀,疼痛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怎么都止不住。

四周静谧下,林重檀低声说:“母亲,我还能唤你母亲吗?我没奢望你原谅我,你就当我是在替小笛孝顺你,行吗?”

这句话让林母坐了起来,可下一瞬,林重檀端着的药就泼在他自己脸上。

“你不许提春笛的名字,你做过那些污糟事,我全知道了。我真是恨啊,你那个卑贱母亲,为一己之私把我的儿子跟你互换,我居然还舍不得你,非要把你留在身边,留在林家,结果让你把我儿子的命也抢走。

这样了你还嫌不够,要弄得我们林家家破人亡。我不会原谅你,我也不是你母亲,这里没有你的亲人,你要找你的母亲,就去姑苏城外那土堆里去找。”

说后面一句话,林母睁着那双美丽可又满是憎恶怨毒的眼睛,瞪着林重檀。林重檀恍惚间以为那是林春笛,他们的眼睛很像。

“如果早知今日,我会在你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