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见穿看着陆修远那副认真的模样真是有点想笑,他敲了敲桌角说道:“这个你且不用笔录,用脑子记下来就好了,当时我们在总结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光是这几条似乎理由并不充分,或许此种情况还和其他因素有关,这个将来你再慢慢琢磨吧,我先给你说说大家对此的归纳。”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见穿押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一边回忆一边继续说道:
“为什么经方在与时方的博弈中渐渐落了下风呢,大家认为有以下三点不可忽视,其一,仲景的经方往往是用少量的几味药就能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其用药即少,用量却大,因此如果没有精确的辩证和选方能力,是无法使用好经方的,这样一来就对业医之人要求极高,倘若对仲景的条文学的不够精深的话,那么不光治不了人,反而会害人。
而使用时方就淡化了这个问题,时方一般用药较多,且每一味药的药力都不迅猛,这样就算其中有些药物出现了偏差,也不至于立刻出现较大的问题,这就给了后世医生留下了缓冲和找台阶的时间,如此一来,大量平庸的医生就更加推举时方了,所以说经方渐渐被时方取代,有这样一部分原因。”
听了老师的解析,陆修远恍然有所了悟,但又总觉得理解的还不够透彻,于是他略作思考之后问道:“老师的意思是说,经方被时方取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庸医传播时方的结果?”
赵见穿见陆修远领会的有点偏差,便赶紧纠正到:“庸医的推波助澜并不是主要的,其最关键的还是经方有些过于难学难用,而时方则易学易用,我经常想着如果能让仲景先师的条文变得易学易懂,或许经方的使用就会重新崛起,也正因如此我才比较推崇方有执,喻嘉言将《伤寒论》的条文重新编排与归纳的,你读了之后应该也能感觉得学习起来更加轻松了,可惜现在大多数人学《伤寒论》还在遵循着原始条文,这其实是不利于经方普及的。”
赵见穿如此一解释,陆修远便豁然开朗了,看来师父曾经让自己苦背《伤寒论》原文,以及后来让自己再读《伤寒论条辨》,便有着对比的心思在里面,对比之后方能知道方有执重新编排的好处,倘若一上来就读《伤寒论条辩》的话,恐怕自己永远也理解不了这种重新编排的意义了,看来自己以前是错怪师父了,想到这里,陆修远不禁小脸一红。
他偷偷看了一眼师父,感觉师父没有发现,于是内心里愧疚的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师父,其二呢?”
“其二,这一点我认为也很重要的,仲景之书成于东汉末年,至今已经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认识和了解的药物越来越多,以发汗解表药物为例,《伤寒论》所用的核心药物便是麻黄,桂枝和柴胡,至于苏叶,防风等虽然也有使用,但并非核心药物,而后来人们陆续发现并使用了香薷,藁本,浮萍,羌活,独活,荆芥,薄荷,柽柳,鹅不食草等更多的药物,解表发汗药物的选择就变得更加灵活了,这时又何必拘泥于麻黄桂枝呢,于是人们便开始通过各种不同的配伍来寻求治疗不同程度外感的方法,由此时方派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发汗解表药如此,其他的药物亦是如此,因此可以说,时方的发展其实是时代进步的表现,现在的人们喜欢搞经方和时方的对立,我认为实在没有必要,那是一种固步自封的表现,修远以后你也要注意这一点,不能因为自己是伤寒学派的传人,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其实时方与经方是不同时代的不同产物,我们更需要做的是统一而不是对立,明白了吗?”
随着赵见穿把答案的缓缓解开,陆修远的心里是越来越透亮,对于时方是时代发展的产物,他是极为认可的,但对于时方因此而取代了经方,他却依旧心存疑惑,于是他继续问道:“师父,饶是如此,经方与时方亦可并行发展啊,时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面占据上风呀。”
赵见穿对陆修远的态度很是满意,他呵呵一笑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其实我也觉得这些理由不够充分,如果你将来能想明白这个因由,或许能够帮助经方重新发展起来。”
“那老师其三呢,第三点是不是更有说服力一些?”陆修远把一个字没写的笔记抱在胸前,继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赵见穿见陆修远听的认真,索性把第三点也说了出来:“其实第三点也仅仅是一个补充,虽然能说明时方得以发展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但依然说明不了经方没落的因由,你且听一听便是。”
说到这里,赵见穿感觉嗓子有点紧,又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其三,这里我就要说说《伤寒论》的不足之处了,仲景的《伤寒论》说到底主要研究的还是伤寒病的体系,其传变规律和治疗方法都是以外感风寒邪气为轴心的,因此这本书对于温病学的概念仅仅是一带而过而已,不过后世的很多伤寒学派医家却不认可这一点,他们硬要说这伤寒论里的方子也统统可以拿来治疗温病,这其实是一种很严重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