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掠过人间,将鹅毛大雪撒向整片大地。让前几日还未来得及融化干净的旧雪,又重新覆盖了一遍。叫本就泥泞的道路,被新雪遮掩后变得更加难行。
雪盖泥潭,再好的良驹和马车也寸步难行。有经验的商人早早便在就近的驿站内住了下来,等待天气变好再继续赶路。
然而总有一些着急赶路的人,不顾风雪马劳知难而上。
周氏夫妇便是如此,二人不顾路途遥远,从大理一路赶到江南。半个月来,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就为了早点赶到飞云谷,接走他们的外甥女。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他们接到了一封来自飞云谷中,一名丫鬟的密信。信中讲姬家宗主姬自傲病亡,其妻子被新一任宗主活活逼死,为防姬自傲夫妇遗孤遭人残害,特求他们二人相救。
周氏夫妇作为上任宗主夫人的娘家人,见此信后不得不千里驰援,拯救其妹妹的唯一骨肉,也就是他们二人的亲外甥女。
半个月来舟车劳顿,终于赶到了江南,夫妇二人这才轻轻松了口气。他们互相安慰着,只要再走半日路程,就能到达飞云谷接走外甥女了。
二人乘坐的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飞驰,驾车的是名佩剑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男子驾着车一言不发,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被雪覆盖的道路,他的年龄不大,但经验老道。一路驾车避开了无数被雪遮掩的泥潭,才得以让日程大大缩短。
但行了一段路后,他发现本来平整的雪面,忽然出现些星星点点凹陷下去的马蹄印。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护卫,这让他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为了防患于未然,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挂在马车棚顶突出的角檐上。然后转过头冲车厢内的夫妇二人说道。
“老爷,夫人。就要进山了,恐有贼寇作乱,是否绕行?”
少顷,车厢里传出一名中年男子疲惫的声音。
“无需绕行。”
驾车的男子听后也不多言,虽然地上的马蹄印让他有些不安,但此处距飞云谷也已不远,只要将姬字令牌挂于车上,就算遇到山贼强盗,对方也会因为畏惧姬家的势力而不敢出手。
然而世事无绝对,总有一些亡命之徒天不怕地不怕,敢截姬字腰牌。恰巧周氏夫妇今日运气不佳,此时山中躲藏的一伙山贼,便是此等亡命之徒。
马车行进山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遇到乱木封路。
驾车的男子见状瞬间提起十二分精神,待环顾四周后发现并无异样,便想请示车厢内的夫妇掉头绕路。
只是还未开口,就听到一阵马蹄踏雪声传至耳边。
刹那间,道路两旁就冒出了十余名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手拿兵器面露凶光的盯着他。再看后面,两男一女各自骑马截住后路。
骑马的三人中,居中的是匪首张麻子,因为身上的刀疤比脸上的麻子还多,所以人送外号刀里滚。此人铁面虬鬓,使的一把环首大刀心狠手辣。
右侧的是位青衣女子,外号母螳螂。虽身材娇小却腰似蜜蜂臀如玉珠,硕大的胸脯仿佛寺里的木鱼。一双柳叶眼勾魂摄魄,让无数男人醉心。可也和她的外号一样,是一只不讲情面的母螳螂。传言与她同过床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看到次日的太阳。
而此时,她正妩媚的从口中探出香舌,不停的把嘴角溢出的口水舔回去,边舔边侧目盯着最左侧的那名白面男子。
白面男子是张麻子新收的徒弟,无名无姓身世不详。俊朗的外表加上精瘦的身材,让母螳螂垂涎已久,只不过碍于张麻子的情面迟迟无法下手。
白面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紧盯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就让母螳螂心如猫挠,继而下定决心干完今天这一票,就一定要让这个小白脸死在她的牡丹花下。
张麻子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死在母螳螂的两腿之间,奈何这玲珑身段的母螳螂看不上他,让他无奈至极。但是一想到干完这一票,就有大把银子能去野窑子里发泄燥火,不由得又是精神一振。随之大叫一声,便要提刀砍杀。
驾车的佩剑男子,此刻早已跳下马车,眼见对方二话不说便策马奔来。心中一紧,连忙用手指向挂在车上的令牌。
“英雄且慢!可识得此物?”
张麻子咧嘴一笑“认得,劫的就是它!”
佩剑男子听后略一惊讶,实在想不到在距离飞云谷如此近的地界,竟有劫匪敢劫姬字令牌,难不成对方不想活了不成?
对方想不想活他不知道,但身为一名护卫他不但要想活,而且还要保护车内的周氏夫妇安然无恙。
佩剑男子也不废话,拔剑而上。硬生生的用剑抗住了张麻子拼尽全力的一刀。
张麻子当下心中一沉,明白遇到扎手的点子了。要知道,光他手中的环首大刀就有四十多斤重,再加上胯下之马的冲击。这一刀少说也有两百来斤的力道,而眼前的护卫却只用单手握剑便挡了下来,实在让人惊叹。
然而再厉害的高手,也逃不出双拳难敌四手的困境。
想到这里,张麻子连忙冲两旁的手下们叫道。
“看猴戏呢!还不帮老子砍死他!”
十余名彪形大汉听到当家的求救,二话不说抄家伙就上。在他们劫匪心里,可没有什么单挑的美德。
佩剑男子本还有些顾虑,当下看到所有劫匪都朝着自己而来,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虽然只是一个被姬氏宗主,派到外戚家的小小护卫。但是能够身负姬字令牌的护卫,本身就有高于常人的实力。
以一当百他不行,但以一当五十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见他以灵活的身姿,不断闪躲各个方向的刀刃,犹如鱼儿入水游刃有余。与此同时,手中的剑还能如同索命索般,一连刺透四名劫匪的咽喉。
第五剑,男子躲过一连串的刀砍斧劈,这一剑他要刺向劫匪的首领,也就是张麻子的喉咙。
剑如闪电,势如落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绝望的眼神。
男子的嘴角笑了起来。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和他这个姬姓持令护卫相比,宛若云泥。
然而,他笑的有些早了。剑尖还未刺透对方的喉咙,他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仿佛不存在一般。接着他的头颅就飞向了半空,在空中翻滚了无数跟头后,一头栽在了雪地里。
张麻子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抬手抹了下自己的脖子,定睛一看满手是血只觉得后怕。刚刚那剑如果再深半寸,那么他的下场就和地上其他四位死去的兄弟一样了。
男子的头还栽在雪地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呆泻的望着那群劫匪脚下的无头尸体。他的嘴角已经没了笑意,因为他赫然发现,那具无头尸体不是别人的,正是他自己的。
而就在他意识消亡之际,他看到那名本该在马车后方骑马观望的白面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那群劫匪中。
白面男子的手上拎着一把三尺长的直刀,鲜红的血液正顺着笔直的刀刃,一滴滴的滴在纯白的雪地上。
大雪仍旧下着,像是苍天正在作画。而那喷洒在雪地上的鲜红色血液,宛如一幅黑白色的山水画,突然盛开出几朵鲜艳的梅花。
白雪缀红花,醒目而悲怆。
显而易见,苍天对这幅画还不太满意。因为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周氏夫妇所乘坐的马车里,就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哀嚎,声音之凄惨无助,连劫匪中都有人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