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喔!」上完课离开教室,大家纷纷缩起肩膀,拉着围巾边走边踮步。
夸张一点的,还会躲在同学身后用尖叫换取热能。
「雅玟,妳都不冷哦?」问着在刺骨寒风中抬头挺胸的勇者。
「还好啊。」她的手还算温暖,尚未冷到。方雅玟低头看看表,下午两点半。「我今天有事,先走了。」挥手告别同学,她走出校园。
穿上防风夹克和手套,她在冰冷的风速中骑车前往一处超级市场。先采买自己喜欢吃的食材两人份,接着再堆几包零食,最后满意地提着满满一大袋东西骑车前往回家的方向;从学校到家里的这段路上,会先经过周垂意居住的高级大厦。
她转弯,把车子停住,挑眉看着那老是让她当笨蛋的机器一眼,随即得意洋洋地从包包里掏出从妈妈那里拿来的钥匙和卡片,直接把卡片贴在感应器上,铁门立刻自动开启。
「哈。」她昂首一笑,感觉自己终于得到胜利。
坐电梯上楼,她甩着钥匙,发出锵锵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到达楼层俊,她直接用钥匙打开周垂意家的大门。
走进屋内,还在学校上课的周垂意当然不在,她用脚把门踢上,把袋子塞进空空的冰箱里,只将零食拿出来抱在怀中,接着走到客厅,一手豪迈气魄地拉开窗帘,让阳光可以照进室内。
「这小子,不觉得家里又冷又暗吗?」喃念一句,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始看电视吃零食。
萤幕里的料理比赛节目,美味又好看,播完了,她就转去看最近新型态的一个谈话性综艺节目,才子和无厘头配对的主持方式,看得她拍桌大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因为脚酸所以伸直双腿交迭跨在茶几上,身后此时传来开门的声音。
「哟,欢迎回来。」她背对大门,抬起手挥挥,头也没回。
补完习的周垂意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先是一顿,面对入目的景象,除了沉默,还是只有沉默。
电视节目进广告,方雅玟坐在沙发上,半转过身对他抱怨道:
「我等你很久了耶。」幸好有买零食吃,不然铁定饿到胃痛。
周垂意安静地关上门,然后才缓慢说:
「放在妳家的钥匙……是吗?」
「啊?你说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来,晃了晃。「嗯,我跟我妈拿的。」能进来何必待外头。
周垂意闭了闭眼,随即走进自己房间。
方雅玟朝他背影喊道:「小意,我晚餐要吃咖哩。」
周垂意原本想就这样关上房门,闻言只能换下制服,再走出去。他站在茶几旁,望着整桌面的零食空袋,说:
「妳还没吃饱?」
她拿罐可乐给他。「我哪有吃饱,我在等你回来作饭给我吃。」零食和正餐是分放在两个胃的。
周垂意看了那罐可乐一眼,没有接过,只是走到厨房。原来什么也没有的冰箱里果然已经塞满食材。
「我这次很聪明的自己先买了。」方雅玟跟着跨进来,拿起也是在超市新买的围裙准备套在他脖子上时,发现自己居然要踮脚,她轻微地皱了下眉头。「……快点,我好饿。咖哩就是把东西洗洗切切,全部丢进去煮熟就好了,也是笨蛋都会做。」
「那妳自己做。」他拿开她递过来的围裙。不要。
「你是拐着弯骂我笨蛋啊?」围裙不受青睐,她瞪眼撇嘴硬塞。
「那是妳的逻辑。」他没说过。把围裙丢进水槽。
「喂!」她买的围裙。
「妳之前不是说面很难吃?现在又来做什么?」他终于启唇问。
当然是来和你一起吃饭啊,放你一个人的话既不健康又会寂寞……这种无聊又可笑的理由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你管我来做什么,我看你可怜不行?」她强词夺理兼转移话题,明明不用心虚,脸上却是一片热。「反正我饿了,你快点作饭就对了。」
周垂意似乎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清洗。
方雅玟在一旁盯着,总之她负责指挥,不打算动手帮忙。看到一颗马铃薯滚到旁边,她捡起递给他。
「拿去……哇啊!」这回摸到他的指尖,比冰箱里的结霜还冰冷,她忍不住惊呼。「停停停!你怎么搞的啊?」她关上水龙头,赶忙用双掌包住他的手。
他对她的举动感到意外,不觉稍微愣了下。
「今天有寒流。」他说。
「我知道,你体温低嘛,但你的手也太冰了。」她搓柔彼此的掌心,忙着把自己的温度分给他。
他凝视她低垂的脸容,然后沉缓道:
「妳的体温就很高。」
「对啊,」她不怕冷,也不讨厌冬天。「你是冷血人,我可是热情有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接上后面那句,连她自己都呆住。
简直……就像几世纪前的古早冷笑话。她僵硬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他嘴角有往上扬起的嫌疑。
「喔……」他理解似地点头。「热情有劲。」重复一遍。
「不、准、笑!」她恼羞成怒地搥他的肩膀,拳头落在他身上,略带弹性的触感让她停顿住,随即更气了,又打又捏的。「你啊!只吃土司还长什么肌肉,小孩子应该是软软的。」摸起来不对不舒服。
闻言,他垂下眼眸,忽然握住她温软的柔荑制止,道:
「我已经不是了。」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和以前似乎有些不同了,并非记忆里褪色的稚嫩童声,也不再那么沙哑。方雅玟好像直到现在才发现似地怔愣住,一下子无法了解到底哪里不同;尚未回答,结果自己放在客厅茶几的手机就响了。
那是很特别的铃声。在来电显示的功能中,只有一个人和她设定的所有人不同。
「啊。」她的眼神明显产生变化。
刚才还一副凶巴巴的粗鲁狠劲,却在眨眼间变成一种期待又不愿太过期待的矛盾表情--一个女人最纯粹的模样。
周垂意望着她的脸庞,在同时间放开她。
她赶紧走出厨房,铃声就快要响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起。
「喂……喂?」听到对方的声音,她笑开来。「嗯,是下礼拜二。我知道……好啦好啦,我会感谢的,谁叫你们学校图书馆什么都有……」
断断续续讲了几分钟后,她收了线,将手机放回茶几上,踱回厨房。
周垂意正背对着她,用清水洗涤锅子。
「那个……我只是因为写报告要查资料,所以才拜托岁见带我去图书馆。他读的那所大学的馆藏比较丰富,借书没有学生证没有本人也不行,所以,我……」
他静默不语。
每次她在讲关于那个人的种种时,他都只负责聆听。而她也只会对他一人倾诉而已。
因为,失恋心碎而哭泣的那天晚上,只有他知道。
靠着水槽边缘,就像是在解释给自己听似地,她继续笑着说:
「我不是还对他有什么留恋,只不过,还是朋友嘛,多少都有联络,偶尔见面也是很正常的……他也没有女朋友,都几年了,哈哈,好好笑喔!他那样未免太笨了,跟我认识的他完全不同啊。他应该是更洒脱、更随性的。他……还想着那个女生吗?」笑容渐渐淡了,望着地板,她悄声自问起来。「我跟他不一样,下一样……我真的……没有在等他。」
轻咬住嘴唇,她的否认彷佛是在说服自己。
周垂意没有拆穿她微弱的粉饰,只是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什么也不说。
要怎么样做才能让对方的目光转向自己?
面对同一个人,她试过,失败了;现在,却再也不想那么做了。能够和对方维持友谊关系,是她逞强过后的结果,她已经没有立场去破坏。
虽然她没有明确告白,结果却仍是被拒绝了。倘若让对方知晓她其实还没完全放弃的话,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常识和良知的人,都会决定不要来往吧?明明没有希望却给希望,那是最最残忍的事情。
无法轻易松手的理由,并非是要当悲剧里赚人热泪的角色,也许,她只是不甘心而已,因为她是一个性格差劲的女人。
她想,自己并不是……那么地专情才对……
「雅玟。」
听见呼唤,方雅玟立刻抬起头,望着高个子青年朝自己走来,她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
「你真慢耶。」她笑,像平常那样打招呼。
「妳等很久了吗?」青年问。
「怎么可能。」就算二十分钟前就已经等在这里,她还是会说不可能。
青年看看表,对她道:
「快一点的话晚上还可以吃个饭,走吧。」
「嗯。」虽然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但是她希望不要显露太多。
找书查资料,明明是很无趣的事情,她却不觉得厌烦。笑他学生证上的大头照很丑,然后一同吃晚餐,过程中聊着彼此的近况,感觉都很好。
只除了他有时会看着远处之外。
就像是遗失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他的眼神偶尔会望向不知名的地方,彷佛是在寻找。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们初识时那种年轻气盛的模样了。她清楚明白,他心里已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而那个人,并不是她。
她不否认自己心底深处还存有重新来过的想法。然纵使她想要回到以前,但是,她会畏怯。曾经和对方那么亲近,对方却仍是没有喜欢上自己,那表示自己用的方式是错误的,然而,怎么样才是正确的呢?要如何才能让对方只看着自己?
她不知道。
「……要还书时会call你,那就先拜拜喽。」离别时,她也不能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因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转身走出校门,她抱着胸前借来的书本,那是下一次和对方见面的借口。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恋爱的话,自己是幸福还是不幸?和无法接近的那种爱情比起来,或许是幸福吧。至少,她还有和对方在一起的机会。
慢慢地骑车回到家,在路灯底下,她看见周垂意站在那里。
一开始以为是眼花,她瞇起眼眸仔细地看,果然是他!单薄的制服,手上提着书包,一副从补习班下课的穿著。
她完全愣住,跟着马上停好车跑过去。
「天气那么冷,你在外面罚站?!」她拉起他的手,果然冻得吓人。「你在这多久了?你有神经病快点去医院,不要在这边要白痴!」三句有两句是在骂人。
他歪着头,凝视她许久之后,道:
「我下课经过,忽然想到,会不会又有人哭着不回家。」
「啊?」她先是眨眼,随即忆起往事,满脸胀得通红。「胡说八道什么!你在讲谁啊。」不承认。
「妳。」他不给面子地道。
「闭嘴!」她伸腿踢他,被他躲过。
「真有精神。」他说,退开两步。「……没事就好。我走了。」
「嗄?」她不禁出声。这小子到底来做什么?是特地来……关心她的吗?「你、你给我等一下。」
他留步回首。
她喊住他其实也没有特别要如何,扭扭捏捏半晌,只能皱眉从包包里掏出家里钥匙,搬出最没创意的台词:
「上来坐一下,喝杯茶。」
他一顿,好像笑了,害她超级尴尬。
「妳泡?」
「当然是你泡--给我喝。」她打开门,回头道:「还不快点!」
倘若这世上有谁能让她暂时忘记那种喜欢上一个人却很空虚的感觉,那个人一定是小意。(全本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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